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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肘搭在神座扶手上支着额角,金丝眼镜上垂落的链子顺着重力落在肩头,没入衣领的深处。

听见少女靠近的动静,珀金只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没有睁开眼。

温黎垂着眼观察他,发现他的神情带着些烦躁的冷淡。

这种冷是真实而彻骨的。

和他曾经面对她时看似讥诮实则关心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的心缓缓沉下去。

温黎几乎可以确定,珀金离开魔渊就是爱神做的手脚。

她究竟对珀金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竟然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如此剧烈地扭转他的态度。

她那么多努力,险些被完全颠覆湮灭。

温黎抿了下唇角。

但好在她先前“打工”勤奋拼命。

珀金此刻对她态度暧昧,并未彻底一落千丈。

这是她的机会。

“您怎么了?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温黎微微俯身,佯装没有察觉到他的排斥,伸手探向珀金发顶略有些凌乱的碎发。

“我来替您更衣吧?”

摸头杀摸头杀。

不管怎么样,先把绝对臣服复制到手再说。

就算珀金真的要对她动手,这也是能救她一命的底牌。

可还没等到温黎的指尖触到他的发丝,她的动作便被一条手臂牢牢挡住。

珀金睁开眼睛,绿碧玺般的眸底像是蒙着一层薄雾。

——“你知道她其实是个人类吗?”

——“我已经取得了神国的预言,上面提到,一名人类少女出现在魔渊之中,将会将整个魔渊搅得天翻地覆。”

——“她现在,就在你身边。”

起先他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可爱神语气笃定。

神国中,就算曾经高傲如他,都绝不会以预言开玩笑。

珀金辨不清情绪地盯着她,没有开口,良久,才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臂。

金发少女五官精致,站在他身侧不远处,身体下意识朝着他的方向倾斜,是一种本能般亲近的行为。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在想什么,轻盈地眨了眨眼,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多少被拒绝的尴尬和受伤。

“先前我去找您,却发现您并不在房中。”

她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十分自然地露出一个笑容。

“您去哪里了?”

珀金斜睨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慢悠悠地坐直身体,语调辨不清喜怒。

“爱神告诉我,在我的神宫中,藏着一个人类。”

顿了顿,他撩起眼皮,漫不经意地嗤笑了一声,“你说,抓住她之后,我该怎么处置她?”

温黎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原来是这样。

他知道了?

虽然温黎起初就猜测珀金的去向和爱神有关,但被珀金这样毫不隐瞒地承认下来,她心里还是不自觉沉重了下去。

系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上了线:【完蛋了,珀金厌恶人类。】

【他现在没有点明你就是那个人类,恐怕是给你留了点面子——】

【趁着现在,赶紧找机会逃命吧。】

温黎维持着平静的神情,拒绝道:【我不能走。】

走了才是真的坐实她人类的身份。

或许就连珀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明明有了几乎铁板钉钉的指证,他却依旧给了她狡辩的机会。

“人类?”温黎做了个深呼吸,煞有介事地思索片刻,才接话道,“可是您的神宫中并没有属于人类的气息。”

珀金支着额角盯着她,闻言一句话也没说,鼻腔里逸出一道辨不清意味的气声。

温黎心头一跳,心底浮现出一些不详的预感。

几乎是同时,她听见三声规规矩矩的叩门声。

紧接着,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向内缓缓推开。

“珀金大人,您要的人类祭品已经带来了。”

人类祭品?!

温黎讶然地转过身,朝着声源看去。

两名女仆低眉顺目地一左一右站在空地上。

在她们中间,站着几名所谓的“人类祭品”。

祭品有男有女,在气温冰冷的魔渊,衣衫褴褛几乎无法蔽体,浑身都泛着不健康的惨白。

他们的身体因寒冷和恐惧瑟缩着,脊背佝偻,衣服破裂的缝隙中依稀能够看见狰狞的伤痕。

可是他们神情却十分麻木,像是早已在绝望之中放弃了挣扎,不得不无力地接受命运。

直到看见神座上的那道身影时,人类祭品们失去焦距的眼睛里才猛地闪过惊惧。

傲慢之神狠辣阴戾的名声在整个魔渊中都十分响亮。

像是预料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切,他们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

温黎怔了一下。

这些人类祭品身上的衣服她再熟悉不过。

刚六神无主地穿越到游戏世界时,她身上穿的也是同样款式的衣裙。

珀金这是……

在试探她。

温黎沉默间,珀金似笑非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这些祭品,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当然是按照您喜欢的方式处理。”温黎语气很平常地说,像是根本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珀金定定地看着她,唇角漾着若有似无的冷意。

“我喜欢的方式……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是吗?”

“当然。”温黎冷静地点头,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

珀金没有说话,视线复杂中蕴着冰冷的审视,若有似无落在她身上。

良久,他金才慢条斯理地挪开视线,指尖敲了两下神座扶手。

“最近花园中的白玫瑰开得不够灿烂,恐怕是养料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珀金慢悠悠地笑了一下,像是将要欣赏一出名家舞台剧一般优雅,“正巧,最近我想看一点刺激的表演。”

温黎心里突然升腾起一阵不妙的预感。

“首先,开幕的时候,需要一场烟花。”

在珀金流露着淡淡嘲弄和阴郁的声线中,她抬起头。

几乎是珀金开口的同时,站在最中间的人类祭品面上闪过一抹狰狞的神色。

像是惊恐到极致,也痛苦到了极致,经历了这世上常人无法想象的可怖。

砰——

一道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一团血花在空气中轰然绽开。

白色的脑浆和暗红色的鲜血糅合在一起溅在墙面上,像是一条暗色的河流,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

一切发生得太快。

血花四溅,没有人来得及反应,更别提躲闪,甜腥温热的液体沾到一边的女仆身上。

她身体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唇瓣动了动,似乎几乎要按捺不住地尖叫出声。

但比起这残忍画面更令她感到恐惧的事情却牢牢封锁了她的喉咙,她紧紧闭上眼睛,把险些逸出口中的尖叫咽了回去,脸色瞬间惨白。

“虽然漂亮,但好像有点太脏了。”

珀金看着蜿蜒遍地的血河,厌恶般皱了下眉。

紧接着,他的视线向右掠过,定在另一名人类祭品身上。

刚才的死亡发生在瞬息之间,她似乎已经被吓得呆滞。

此刻感受到那道冰冷而残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泪水瞬间从眼眶中涌出。

“下一幕——这次应该表演些什么呢?”

珀金挑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如,为我跳一支舞吧。”

他放松脊背靠在神座上,愉悦地吐出一句话。

——“旋转,永不停歇。”

珀金的话音刚落,人类少女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她的脸上糅杂着茫然、惊恐、不知所措、绝望的复杂情绪,仿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突然间不听话地自己动了起来。

但是和她神情截然不同的是,她的舞蹈动作却极其标准,甚至有些诡谲的赏心悦目。

她的脚背紧绷,脚尖着地,像是橱窗里精致却没有灵魂的八音盒玩偶,永无止境地旋转着。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多时,她的脚尖便开始溃烂渗血。

指甲碎裂剥落,剧痛席卷全身,她呜咽着哭出声来。

“啊——好痛!求您……饶过我吧……求求您……!”

“嘘,安静一点。”

像是被打搅了兴致,珀金有些不悦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唇角。

“我看起来很可怕吗?表演的时候,你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不耐地闭了闭眼,冷漠地命令:“微笑。”

人类少女脸上瞬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嘴角上扬,眼眸微弯。

然而她脸上却聚集着越来越多的泪水,肌肉因为痛楚和绝望而痉挛,看起来格外诡异。

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她的脚渐渐开始跟不上身体的扭动,腰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折叠,整个人都像是一条被用力拧紧的毛巾一般卷曲在一起。

喀嚓——

人类的骨骼终于承受不住这样的压迫感,在清脆的响声和刺耳的惨叫声中,刺穿少女的血肉,像鲜花一般绽开。

旋转逐渐变得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失去了支撑,带着浑身糜烂的皮肉和碎裂的骨骼,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脸上甚至还带着标准而空洞的微笑。

温黎看得浑身发毛,简直像是电锯惊魂走入现实。

珀金却像是刚提起兴致,狭长的眼眸扫过面如土色的人类祭品,构建着他最满意的表演。

高台之下上演着无比残酷血腥的画面,血污流淌,几乎将整片地面都染红。

高台之上的神座上,金发白衣的神明长腿交叠,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为自己挑选的演出,唇角笑意讥诮而危险。

温黎不忍再看。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游戏,但她还是看不得这些残忍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