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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对珀金做了什么?

温黎垂下眼,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一道夸张的讥笑声。

“倒也未必是忘记了教训,而是太痛苦,以至于被刺激得彻底疯了吧?”

“或者他没说谎,是真的忘了。”另一道声音故作温和地接过话题,“我听说,有些人类会忘记那些格外痛苦的、让自己无法承受的记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嘲笑起来,刻意为之的伪善面具也登时粉碎在了接下来的讥嘲中。

“人类嘛,就是这么弱小,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或许是真的呢?”

“……什么嘛,原来你想说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还没睡醒呢,竟然帮着珀金说话。”

这道声音的主人就是之前被温黎反讽“废物”的那一个。

他似乎被她激怒了,又像是彻底放开了,口无遮拦地大把说出恶毒的话。

“自从那个人类女人死乞白赖地跟着回到神国,她有得到父神短暂的哪怕一秒钟的垂怜吗?哈哈,父神根本就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恐怕早就把他们忘了。”

“她压根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现在认不清的人又多了一个你,珀金——”

“对于你那个蠢母亲,父神只不过是玩玩她而已啊,从来没有承诺过给她任何名分——容忍她生下你这样的杂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神后的位置也是卑贱的人类敢妄想的?”

“至于你,亏得我们先前还认为你稍微聪明那么一点。”

“聪明?”这时,另一道声音插进来。

“如果真的聪明,他会把我们先前的话当真吗?”

温黎眉间紧锁,看见其中一名银色短发的少年神明看着她,嘲讽道:“之前说要认识你、了解你、把你当作最亲密的兄弟——全都不过是骗你逗你的而已。”

“就连我们都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陷得那么深——这一点,倒是和你的母亲一样愚蠢了。但也不令人意外,不这么蠢的话,你今天怎么会说出这些可笑的话。”

“跟我们做兄弟?就凭你这样血统低贱的神……啊,不,人类,你甚至连神性都还没有觉醒——你也配?”

“那就再给他长点记性。之前我们还是太仁慈了——虽然他没有觉醒神力,但是他毕竟拥有着父神一半的血统,我们不能小看他的恢复能力。”

少年神明们语气猖狂不加掩饰,还带着点若有似无得逞之后的洋洋自得。

温黎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你们之前做了什么?”她语气冷静到冷淡地问。

她这个问题稍微有点奇怪。

分明是“当事人”却询问他们“做了什么”。

可“珀金”今天的反常反应实在太多,一时间,几名银发少年只当她是真的疯了,嘻嘻哈哈笑着道:“怎么了,难道你很怀念那种感觉,还想再重温一下吗?”

“你不记得了,可我们却还记得你当时的表情。”

“那时候,你被我们踩着胸口倒在地上,含着愤恨却不得不仰视我们的样子,我们到现在都感觉十分怀念十分养眼呢。”

“但可惜,你还是不够顺从听话。我们讨厌你那些无谓的挣扎——一个没有神术的人类和我们之间的差距无异于天堑鸿沟。”

“所以,在发现你实在太过不听话之后……”

说到这里,他们的语气染上嗜血的癫狂。

——“我们一根根敲断了你的肋骨。你的表情实在太让我们满意了,疼痛却隐忍,分明恨透了我们,却因为弱小而只能屈服。”

“原本还想再尝试更多有趣的可能性的,但是时间有些来不及——看你今天的反应,或许你很期待这一次一并补上?”

温黎瞳孔地震。

她感觉耳膜一阵轰鸣。

什么?

她刚才所听见的内容,根本已经不算在霸凌的范畴内。

这简直就是血腥的犯罪和凌.虐。

压根不像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不要小看他的恢复能力”。

而是……

——如果珀金并非拥有着半神的血统,恐怕在这些日复一日、无力反抗的“玩笑”之中,他早就已经死去了。

但是这一刻,温黎甚至不知道,不能死去对于那时的珀金而言,究竟算是恩赐还是刑罚。

温黎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她和珀金初遇时的画面。

那时,她站在宽阔的神殿角落,远远地望着高高神座上那道纯白色的身影。

他穿着纯白色的西装,在盛放的玫瑰花从中抬起那双绿碧玺般深邃的眼眸。

只一个侧脸就惊艳得让她舍不得挪开视线。

简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实现了她对于乙游可攻略男主立绘全部幻想和期待的神明。

而那样一个清贵高傲的珀金,在游戏开始之前的漫长岁月里,竟然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而这些一分分落在他和精神上的折磨,在游戏里不过用“背景设定”四个字寥寥带过。

莫名的,一种温黎从未感受过的能量在她身体内极速聚集。

她感觉全身都像是浸泡在柔和的温泉水中,热意顺着血液流淌,凝聚在指尖。

系统被她身体内的变化惊呆了:【……是神力,你觉醒了神力!】

神力?

温黎垂眸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瘦长骨感的手指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她却仿佛能够透过这一层皮囊看见下面涌动的危险力量。

这就是拥有神力的感觉吗?

仿佛一瞬间拔高了无数倍,在高空中俯视着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生死、伤痛皆在她一念之间。

而她现在就想给对面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神明长一长所谓的“教训”。

身体里翻涌着一种本能,她顺应着那种本能抬起手。

然而下一秒,她高举在半空中的手腕便被人一把扣住。

温黎愕然回眸,看见一双平静的鸢尾色眼眸。

“珀金大人,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被一步一步半拖半拽地带回房间,温黎眉头紧蹙地挣了挣,头一次在面对珀金时抗拒地向后退了几步。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珀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单手拦住她的动作。

几名银发少年似乎也没想到房间里会突然出现一名陌生的金发“少女”,更不会想到这名金发“少女”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利落。

尽管失去了神术,但珀金依旧在三分钟内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没想到你竟然有了帮手,难怪今天这么有恃无恐。”

“她是哪个神宫的?看穿着,应该是女仆吧?”

“靠一个小小的女仆保护,珀金,也真是你做得出来的事情啊,真不是个男人。”

“……”

少年神明们边跑边回头放狠话,声音很快就在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淡去了。

老实说,温黎其实也有点惊讶。

碍于[绝对臣服]是个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决胜千里之外的神术,再加上珀金整日里穿着打扮都极其讲究,金丝眼镜尽显斯文,看上去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温黎一直先入为主地以为珀金身手不算太好。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单纯了。

可这不代表她认可了他的做法!

珀金将门窗重新关好,转过身的时候,神情褪去了一切讥诮倨傲的神色,平静得过分。

“现在什么都不要做。否则,你会干扰未来。”

“少女”的声音偏软,偏偏语气又极其理性,“——这是神国的规则所不允许的。”

珀金淡淡抬起眼,视线在温黎手臂外侧的擦伤处微微一顿。

“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温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珀金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愤怒屈辱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早已对刚才那些冰山一角的欺辱习以为常。

“珀金大人,您从来都不是个在意规则的神明,不是吗?”

珀金的视线依旧落在她手臂上。

听到这句话,他慢条斯理地抬眼,开口时却已经直接岔开了话题:“过来,坐好。”

温黎心情还有些不平静,但这些不平静都出于对珀金的心疼怜惜。

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她和珀金之间的关系,只好暂时先闭上嘴,气鼓鼓地转身坐到椅子上。

“哦,坐好了。”

珀金一言不发地看她一眼,转身朝着角落里的斗柜走去。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

温黎被他一个人扔在椅子上,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视线下意识跟随着他在屋子里扫视。

刚才她惊疑之间还没有来得及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和傲慢之神的神宫相比,它显然小得太多,看起来很像是美剧里那种两层的小洋房。

房间里的陈设很少,几乎称得上简陋,但是却很干净。

就像珀金本人一样。

温黎视线从身上一尘不染的灰色长袍上挪开,看向不远处“少女”的背影。

珀金的脊背挺得很直,就像是一把永远不会弯折的利刃,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风骨。

这也是温黎不敢相信他竟然曾经经历过这些阴暗的原因。

他看起来,就像是从未受罪吃苦,在众星捧月中永远受宠清高的贵公子。

无论身处在什么样的境地,永远都这样整洁干净,不显狼狈。

斗柜上摆着一个没有盖子的盒子,里面堆着一些温黎看不出用途的瓶瓶罐罐。

很快,珀金就拿着其中一瓶转身走了回来。

他走到温黎身前单膝跪下来,垂眸拧开瓶盖。

温黎看着他在蓬蓬裙衬托下略显豪放的姿势,忍不住笑出来:“珀金大人,您稍微注意一点……”

珀金指尖一顿,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什么时候,你的废话可以像你见过的世面一样少?”

说完这句话,他便简截了当地开口,“伸手。”

温黎恍然大悟。

她盯着他掌心的小瓶子,里面透明的膏体已经被用掉了一大半。

原来是伤药。

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始终被她忽略的手臂像是总算找到了关心它的人,瞬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