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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这件事情曾经轰动神国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就在珀金堕落之后很久,神国中都会流传着“幸亏他去了魔渊”一类的声音。

卡修斯淡漠的眼眸微眯,落在珀金脸上的视线辨不清喜怒。

——有着这样的性格,珀金又怎么会用这样的口吻和态度配合地回答他的问题。

她多半没有死。

珀金见卡修斯沉默着盯着他,只当他当真在辨认地下令人作呕的复杂气息。

他俊秀的眉宇不自觉紧锁。

为什么卡修斯这么在意他贴身女仆的死活?

就像卡修斯了解他那样,珀金同样了解这个曾经圣洁清高的神明。

在神国时卡修斯就几乎没有任何情感。

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源自于神明居高临下的悲悯和责任。

所以在听说对方为了一个人类堕落时,他才会觉得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不可思议。

而卡修斯堕落之后,就连高高在上的悲悯情绪也从身上消失了。

他就像是一潭死水,一块石头,一个只知道浑浑噩噩沉眠的神明。

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毫不在意。

珀金狭长湛碧的冷眸微眯。

为什么这样的卡修斯……会对他的贴身女仆这么看重。

看重到主动杀到他这里来,只为了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珀金心底突然涌起一种心爱物品被觊觎、被争夺的危机感。

这种蓦然升起的情绪在心口滚动一圈,化作最尖锐的刀锋掠过咽喉,从口中吐出来。

珀金冷不丁嗤笑一声。

“想知道又能怎么样。”

他脚尖轻点两下,笑得恶意而讥讽,“你知道这里,埋葬着多少具枯骨吗?”

“难不成,你还要把我的神宫整个翻个底朝天,然后一个一个依次辨认?”

珀金不紧不慢地迈步上前,直直盯着卡修斯的眼睛。

“就算我给你这个机会浪费我的时间,面对那些腐烂得早已不成形状的尸体,你又能真的认出什么?”

卡修斯冷淡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也一定会认识她。”

他一言不发地与珀金对视片刻,缓慢地说,“我答应过她,会记住她的脸,记住她的样子。”

——“我永远不可能食言。”

这句话没有什么遮掩的意味。

珀金终于意识到那一点被他刻意忽略的不对劲源自于哪里。

——听卡修斯的语气,他们之间很熟悉啊。

他脸色骤然阴郁下去。

“她就是你那个神秘的甜点师?”

卡修斯没有说话。

但此刻的沉默,却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认。

珀金视线紧锁着他,不愿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良久,他一字一顿从牙关里挤出来:“原来如此。”

原来她就是卡修斯那位受尽宠爱的甜点师。

珀金突然觉得有点想笑。

金发神明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略有些凌乱。

这是他刚从神国兵荒马乱中赶回来时无暇顾及的细节。

他一向是个注重细节的人,也讲究形象,从来不愿意沦为别人眼中的小丑或者笑柄。

然而此刻他却倏地大笑出来,笑得弯下腰,完全没有顾及任何形象。

珀金笑得太畅快,甚至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

大脑似乎有点缺氧,一种晕眩感束缚住他。

有些曾经没放在心上的画面也在这一刻自发闪回在他脑海里。

在那场魔渊宴会之后,少女笑意盈盈对他说要去卡修斯的神宫里找到那个甜点师,向她学习技巧。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做给他尝一尝能够令暴食之神如此钟爱的甜点。

他竟然相信了。

珀金笑了下。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他以为,她愿意这么做,是因为他在那场宴会上不经意提到过,他也想要品尝一下那个神秘甜点师的手艺。

他其实很清楚,那其实只不过是自己想要刁难嘲弄卡修斯的借口。

他以为她傻乎乎地当真了,在心底不断蔓延的热流和甜意中无声地嘲笑了她很久。

现在看来,他才是真正的那个应该被嘲笑的傻子。

口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蕴满了淡淡的血腥气,珀金用力咬了一下舌尖,逼迫自己露出一个游刃有余的笑容。

“如果你是以为我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今天才特地来提醒我的话——那只能显示出你的愚蠢。”

说到这里,珀金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了。

他微弯的腰背重新直起来。

“我想你的脑子应该不会因为睡得太久而僵化到这种地步。”

珀金挑了下眉梢,“她既然只愿意在你身边做个神出鬼没的甜点师,却甘心作为贴身女仆长长久久地留在我身边——”

——“在她心里,究竟谁更重要,简直一目了然。”

说着,他指尖掠向卡修斯衣摆处的不死鸟纹案,眉眼间流淌着不加掩饰的不屑。

“所以,就算是死了,她也要留在我的神土。”

“永远。”

就在珀金即将触碰到飘扬的不死鸟图案时,卡修斯悬于腰侧的细剑发出一声冷峭的嗡鸣声。

他撩起淡银色的睫羽,露出那双沉静迷人的冰蓝色眼睛。

向来无波无澜的眸底漾起一抹很淡的冷意。

一阵风掠过,将卡修斯的衣摆向后吹起。

“她真正信仰的神明并不是你。”

他语气平淡,却蕴着一抹与他平日冷倦截然不同的占有欲。

“你不过是她失去记忆之后,凑巧鸠占鹊巢的那个幸运儿而已。”

“借了别人的东西,总有一天要还回去。”

珀金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他轻描淡写地收回手臂,低眸看去。

袖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横上一道裂口。

对方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只需要再进一步,就会穿透层层叠叠的衣料划伤他的皮肤。

卡修斯的话中含着太多讯息,和许多千丝万缕的过去紧密纠缠着。

珀金感觉头痛,所以下意识不愿意去想。

他修长的指节抚上衣领,慢条斯理地把破损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到地面上。

珀金鞋面不偏不倚踏过那件雪白的外套,碾过被污泥沾染的位置,把破损的袖扣踩到泥土里。

“无论怎么说,在我这里没有‘有借有还’这种规矩。”

他微一偏头,示意脚下踩着的西装外套。

“不喜欢的东西,就扔掉。喜欢的就留下。”珀金挑了下眉,“就是这么简单。”

“这里是我的神土,归属于我的东西或者人,只需要服从我的规则。”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卡修斯。

“至于你,属于我永远不想在自己神土上看到的秽物。”

“在我暂时没心情对你动手之前。”

珀金单手插着裤兜,姿态倨傲下颌微抬,“路在那里。”

卡修斯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被冒犯的不悦。

他古井无波地看着珀金克制着愠怒的眼睛,冷不丁开口。

“所以,她还活着。”

珀金脸色冷郁。

他眯起眼睛对上视线,淡色的薄唇微动,没有否认。

卡修斯定定看他片刻,一甩衣摆转身便走。

他需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也就懒得继续和珀金斗嘴争辩。

从他遵从着神谕去处决珀金生母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现在不过打破了这场诡异僵持了上千年的平衡,也在针锋相对上更增加了永远不会退缩的筹码。

一阵狂风掠过,卡修斯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神光安静地流淌着,穿过残破的花丛和断裂的墙壁,撒在珀金肩头。

他依旧站在原地,神情一点点冷下来。

失去记忆之后鸠占鹊巢?

珀金喉间逸出一声辨不清意味的冷笑。

他知道温黎是人类,也知道卡修斯当年究竟是如何堕落的。

一个念头在他心底逐渐拼凑成型。

这种念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下来。

难不成。

她就是那个令卡修斯堕落的人类少女。

叫什么来着。

……加西亚?

离开珀金的神宫之后,温黎就没有任何压力地切换回了赫尔墨斯未婚妻的身份卡。

这里毕竟是魔渊。

虽然最近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舒服太多,但是温黎一刻也不敢忘记她刚穿进游戏里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

在这里,用人类身份走动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是所有堕神和邪神都能够像卡修斯和珀金一样善良的。

温黎站在空旷的路口,系统突然上线。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温黎有点意外地眨眨眼睛:【当然是去找泽维尔。】

她还没有拿到他的专属升级道具,给她的[平平无奇的魔渊女仆]身份卡升级呢。

系统狐疑道:【为什么?短时间内你和珀金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更何况,他已经发现了你人类的身份,还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

【当然是为了帮他躲过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

温黎微微一笑:【整个魔渊都知道,珀金厌恶人类。但如果我就这么回到他身边,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留了一个人类在身边。】

系统懵逼:【有什么关系吗?】这不是标准的霸道总裁剧情吗?

原则为你下线,你和别的人类好不一样好清纯不做作什么的?

【珀金那样自尊心强的性格,一定很厌恶别人对他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温黎好心情地解释道:【就算他愿意承受,但如果我主动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也一定会开心的。】

重逢的时候一定多少带点尴尬,这就是化解尴尬最好的“伴手礼”。

她正要往泽维尔的神宫方向走,便突然感觉身侧的树干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树干愈发弯折畸变成漩涡一样的形状。

温黎一怔,突然意识到什么朝着扭曲的正中心看去。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省得她再走那么远的路去找他。

视野里,一条长腿潇洒迈出来,随后是劲瘦的腰身,挺括的皮质夹克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