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文学网laikanwx.com

然后,她就可以见到熟悉的亲人朋友,过上平淡但幸福的生活。

可赫尔墨斯却不一样。

他的前路被浓雾遮蔽,一望无垠的黑暗笼罩下来。

看不清方向,也看不见出路。

如果每一秒都戴着面具,把演戏当作呼吸一样的本能,一刻都不能喘息不能停歇。

真的不会累吗?

更何况,她有系统作陪,就算它有的时候没什么用处,但她却因为它的存在而远离孤独。

它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究竟是谁,也就从未迷失。

可赫尔墨斯不同。

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靠近过他的真实。

温黎简直不敢想象这种日子。

简直是精神囚笼。

半晌,她忍不住问:“您……真的不想休息一下吗?”

赫尔墨斯眸底掠过一抹意外的神色。

他以为按照她那种娇蛮的性格,这一次一定会怪他。

说不定,会很多天都不再理会他。

但很快,这稍纵即逝的情绪被他恰到好处地掩藏。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情绪。

在这世上,无论他做什么。

总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懂得他,支持他。

赫尔墨斯垂下眼,浓密的睫羽掩住他眸底的情绪。

“还真是让人很难保持理智。”他轻笑。

“赫尔墨斯大人,您说什么?”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微微一愣。

宴会厅中声音喧闹,赫尔墨斯的声音却很轻。

就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虽然坐在他身边,看上去仿佛很亲密。

但只有她知道,赫尔墨斯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女神原本正想破了脑袋思考应该怎么抓住这个机会更靠近他一点。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赫尔墨斯似乎说了什么。

——她却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赫尔墨斯眸光淡了点。

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液。

暗红的色泽染上他的薄唇,流露出几分残忍嗜血的危险感。

他重新转过头,唇角笑意挑不出错漏:“我是说,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相陪,哪怕是今晚这样无趣的宴会,也变得格外美妙。”

坐在他身侧的女神耳根一红。

她根本看不见水晶吊灯上的少女,此刻也正坐在赫尔墨斯身边,压根不会认为他这句话其实并非在说她。

女神正低着头思索应该怎么回应,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几道娇柔女声。

“赫尔墨斯大人,我们也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抬起头,看见几名女神站在沙发旁边。

她们的语气听上去有点羞涩,可眼睛却直勾勾往赫尔墨斯身上扫。

“另一边实在是有些太过拥挤了,所以我们才……”斗胆打扰您。

“当然。”赫尔墨斯没兴趣听她们的废话,也并没有欣赏她们自以为高明、实则漏洞百出的表演。

他干脆利落地打断,勾着笑散漫一偏头,“请便。”

他没有留意,身边的那名女神脸色瞬间黑了。

这原本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放在整个宴会厅中并不起眼。

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有些事情,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源源不断的美貌女神寻找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靠近他,赫尔墨斯笑着接受。

她们欣喜若狂地坐在他的身边,神色眼神皆流露出能够接近魔渊主神的愉悦和期待。

“哇哦,左拥右抱。”金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吊灯上飘了下来,在赫尔墨斯身后环着手臂。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颇有几分查岗捉奸的意味,“啧啧,您可真是幸福啊,赫尔墨斯大人。”

虽然这么说着,温黎内心却很同情。

社交恐怖分子也不好做啊。

这么多陌生人一拥而上,温黎觉得好窒息。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赫尔墨斯的话,她可能已经尬死了。

她想了想,决定稍微拯救他一下。

“您在这里享受,我却要无聊死了。”少女仗着自己不会摔倒,直接放松了身体像漂浮在水面上一样飘在空中。

赫尔墨斯眼底的笑意更真实了几分。

她在他面前慢悠悠地滚来滚去,看上去又轻盈又柔软,一边高声抱怨着。

“我不管,我才是您现在的未婚妻,您怎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要出去散步——这里空气太闷了,您陪我一起去!”

“现在!立刻!马上!”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朝着宴会厅的露台方向掠了过去。

仿佛根本不怀疑他会跟上来。

赫尔墨斯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闷笑一声。

他眸光专注,引得身边几名女神频频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她们再一次狐疑地转回头的时候,赫尔墨斯已经端起重新被斟了酒的高脚杯。

手腕摇晃,暗红色的酒液漾起深深浅浅的涟漪,他抬起眼。

“今天就到这里吧。”赫尔墨斯微笑起身。

“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宴会厅中空下来,宽大的露台边缘护栏上摆着两杯酒。

赫尔墨斯靠在护栏上。

夜幕中只有血月高悬,猩红的月色洒落在他肩头,为他身上的长袍镀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光边。

哥特式的宫殿也折射着血月的光辉。

宴会厅的位置很高,护栏之外像是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

哪怕是神明,如果没有能够在空中如履平地的神术,一不留神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可另一道身影却完全不受影响。

赫尔墨斯的视线越过护栏,看向那个迎着月色的纤细少女。

她正专注地和护栏上摆着的高脚杯作斗争。

少女白皙修长的指尖左戳一下右戳一下,却根本触碰不到高脚杯,半截纤长的手指被冰冷的玻璃驱散。

她却仿佛乐在其中。

或许是从刚才那样令她不悦的场合里脱身。

又或许是他真的如她所愿,短暂地放下了一切算计舍下了所有人,只陪着她。

偌大的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人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另一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边看她。

空气里很安静,却莫名沾染上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气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金发少女终于对高脚杯丧失了一点兴趣。

她扬起脸,看向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那道高大身影。

“您来啦?这还差不多。”

金发少女再次重重哼了一声,但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勉强算您合格了哦,赫尔墨斯大人。”

“原本,我可是想把您开除未婚夫籍的。”

血月的光晕落在她脸上,出奇的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不详的阴郁感,反倒增添了几分血色。

她偶尔总是会说出一点他理解不了的话,但这一次他无师自通地理解。

赫尔墨斯笑了一下,嗓音悠闲又轻缓:“那么现在,我要感激你给了我这一次宝贵的机会。”

“我会认真珍惜。”

他端起少女摆弄了半天的那支酒杯,朝着虚空遥遥一敬,“直到遇见你的那一天。”

“想要遇见我可不容易哦。”

少女眨眨眼睛。

她半真半假地说,“那可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勉勉强强见上我一面。”

“您真的不怕?”

赫尔墨斯看着她,忽地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你值得。”

金发少女脸上故作凶恶的表情瞬间僵在了原处。

她飞快地撇开视线,然后又忍不住把眼睛转回来,脸颊迅速聚集起一片红云般的绯色。

“啊啊啊——”她捂住耳朵欲盖弥彰地说,“您这样真的很犯规啊!”

赫尔墨斯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然而尼尔森的到来向来很会掐准时机。

“赫尔墨斯大人,终于找到您了。宴会还没有结束,您怎么提前决定终止?”

尼尔森从露台阴影处走出来,一眼就瞥见栏杆上摆放的两只高脚杯。

月影高高倾落下来,在栏杆上拖拽出两条瘦长的阴影,看上去孤寂而空洞。

尼尔森眸光微顿。

他来时好像的确听见了赫尔墨斯大人的声音。

“您在和谁说话吗?”

“在和我说话呀。”

尼尔森看不见,金发少女几乎已经贴到他的面门上。

她弯着腰把脸凑到他眼前,像是想让他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一个人玩了一会,她又像是觉得无趣,撇了下嘴重新飘回了赫尔墨斯身边。

尼尔森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眼睛也注视着赫尔墨斯。

月光猩红瑰艳地笼罩下来,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面。

一面在明。

一面在暗。

赫尔墨斯站在露台边缘,视线落在仿佛触手可及的血月上。

淡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

似乎是刚才那场晚宴抽干了他的力气,所以现在他什么话都懒得说,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皱眉又问了一句。

“没有谁。”赫尔墨斯的声线磁性华丽,语气却很淡。

“我是在等你。”

原来这杯酒是赫尔墨斯大人提前替他准备的?

尼尔森恍然大悟。

他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靠近,陪着他一起靠在露台栏杆边缘。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触碰另外一只高脚杯的时候,他的动作却被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