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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传音镜之后,她的心绞成了一团乱麻。

她错怪谢无妄了。

云水淼宿在乾元殿的那一夜,谢无妄去了昆仑,取剑灵髓到青城山替师父塑骨。

他不是要伤害她,而是要赠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在她给他传音说那些决绝的话时,他已经开始给师父重塑剑骨了,自然无法回复。

宁青青掩住唇,眼泪又一次决了堤。

师父在修为全盛时,不过也只是化神期剑修而已,谢无妄这么做,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利益,而是为了她。

一时之间,心头涌上千头万绪,堵得喉咙又酸又苦。

他这般有心,又岂是真不在意她?

她怔怔想了许久,一点点想通透了。

他天性冷情,又是唯我独尊的道君,不愿囿于情情爱爱也是理所应当。这世间,人的性情有千种万种,哪来什么十全十美?

他说不爱,可是三百年待她如一,只守着她,这难道不比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更加可靠吗?

她好像真的错了。她不该着急,不该逼他。

两个人在一起,明明是欢愉甜蜜的。

一片泪光中,她慢慢扬起了笑脸。

她替糟老头子高兴,也替自己高兴。

只是那段绝情的传音……已经收不回来了!

宁青青捂住了发烫的脸颊,呜呜哀鸣着倒进床榻里滚了几个圈。

传音镜又一次亮了起来。

这一回,镜中飘出的是谢无妄的声音——

“你干净的夫君,月圆之夜回。”

一字一顿,牙缝间明显咬着冷笑。

她的心,抽悸成了软软一团。

*

月圆之日晃眼即至。

宁青青一大早坐立不安。她到回廊左侧的小厨房里给他做了香酥银鱼丝和脆青豆,用文火温着酒,自己回到偏室的灵池仔细沐浴,然后换上了他喜欢的云雾纱。

姣好的身段包裹在如云如雾的纱裳之中,若隐若现,乌发松松蓬在脑后,衬得雪颈更加纤长。

今夜会发生什么,自不必说。

她的心脏像是泡在了沸腾的热锅里,扑通扑通,上上下下。

在她顺着回廊绕到第十三圈的时候,那道颀长玉立的身影无声落进院中,黑眸沉沉瞥过来,用目光肆无忌惮地侵犯了一遍她特意为他准备的可餐秀色。

她被他的眸光灼得轻轻一颤,笑容略微有一点局促:“夫君回来了。”

“嗯。”

她绕出回廊,赤足踏进庭院。

院中种着一株大桂树,地上泥尘松软微凉,云雾纱在夜风中轻轻翻飞,谢无妄微挑着眉看她。

今夜月华四溢,银白的光芒洒落到他的身上,骤然变得黯淡,沦为这位谪仙的陪衬。他平素只穿黑或白,今日是黑袍,衬得脸庞更加冷白。

她迎上去,微垂着头站在他的身前。他身上依旧是干净纯粹的冷香,伴着他的温度和气息侵袭过来,令她心惊胆颤。

她急急牵住他一只手,返身带他走向屋中。

“夫君辛苦了。我备了酒菜,先用些吧。”

他用一声略沉的呼吸作答。

灼灼目光落在她雪白纤长的后颈上,她知道今夜那里必定要受他偏爱。

进入屋中,他将那几分侵略欲藏进了深不可测的眸底,面上只余云淡风轻。

他好整以暇地半倚着窗榻,微仰着头,等她将酒菜端来。

暖黄的光芒在她的脸颊上柔柔氤氲开,她看起来气色极好,像一潭温暖的,让人甘心溺毙其中的春水。

她置好玉碟酒盏和筷箸,软身坐到他的对面,两个人举杯对饮,不提先前种种不快。

“若不是我受了伤,此次便能与夫君一道回青城山了。”她遗憾地说。

这是在隐晦地向他表示歉意。若是没有受伤,就不会传音向他撒娇,进而存着些许怨气跑到乾元殿去‘偷听’他说话,自找苦吃之后,还不依不饶,逼问他的真心。

和他这样心机深沉的人说话,只需要点一点便足够了。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心底仿佛有个幽幽的声音问自己——‘我真的错了吗?’

在危险的情绪死灰复燃之前,她及时打住,眨了眨眼,等他反应。

他挑了下眉梢,接下她的示好:“三日后带你去。”

“为何要三日?”她下意识问道。

他的眸色深了少许,目光定在她的唇上,嗓音染上了喑哑,意味深长:“你说呢?夫人。”

宁青青呼吸一滞,垂下了头。要……要整整三日吗?

脸颊腾起一阵热意。

他的手越过案桌,覆住她的手背。

手很大,修长五指扣住她,灼热而强势。她垂下头,看不见自己的手,只看见他那玉般的肤色,以及竹一般分明的骨节。赏心悦目的男人的手,却让她有种被深渊吞没的窒息感。

身体不自觉地颤了颤,骤急的呼吸和染上红晕的双颊,令他心情大好。

“可有好好想我?”低沉悦耳的声音毫不掩饰地浸满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