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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青青遁回玉梨苑。

她坐在桂树下默默调息了小半日,将方才从白云子身上得到的力量彻底吸收转化为己物,然后探出蕴染了谢无妄元血的菌丝,潜入辟邪洞。

“……嗯?”

赤红灼亮的火焰封印之中,并没有板鸭崽的踪影。

上、下、左、右,举目只见一整片红灼。

它跑了?什么时候的事?封印好好的啊?

蘑菇怔怔竖起了菌丝尖,缓缓凝出一只歪着脖子满头雾水的疑惑菇。

等等。

有气机锁住了她。

如今的蘑菇经历了千百次大规模的生死战役,早已炼出了惊人的敏锐直觉。

她不动声色,弯下蘑菇杆,轻轻一弹——

“怼。”

就在她蹦到洞穴另一侧时,一股火浪兜头砸下,轰隆一声撞在了她原本身处的位置。

‘啧啧啧!’

宁蘑菇拧过两只圆溜溜的蘑菇眼,望向动静传来的地方。

只见板鸭崽化成了一团火雾,烈焰正中悬了一只冰冷的红色巨眼,正中立着一道薄薄的黑色竖瞳。

火雾一荡,它带着恐怖的高温向她飞扑而来,途经之处,空气被蒸腾殆尽,形成了一道焰迹真空。

她准备后撤,发现这只无情的板鸭用火封住了她的退路,穿过封印的那一段菌丝已被火雾包围,正在‘滋滋’地灼烧。

这畜生是真正存了必杀之心!

它不可能不知道潜入辟邪洞找它的这只蘑菇正是它的朋友竹叶青,但它仍然向她痛下杀手。

蘑菇悲愤地瞪圆了一双刻意凝出来的小眼睛。

‘板鸭崽你太让俺伤心咧!’蘑菇抖着一身菌丝,发出了无声咆哮。

猝不及防之下,这段蕴着谢无妄元血的菌丝必定要完蛋。

宁青青失望之余,迅速镇定了心神。

趁着菌丝一时未被烧断,她疾疾调取了十成十的醉花蜂,并着蚯蚓波动,尽数聚在了蘑菇头中。

“吼——”

火浪席卷整个封印。

蘑菇被狂火吞噬。

“嘶……”断裂的菌丝弹回宁青青识府,烧灼剧痛一并传来,害她摔在了桂树下连翻了两个倒跟头。

“好你个板鸭崽……”宁青青爬坐起来,凶狠地竖起眼睛瞪向东面。

她居然翻船了。

这个家伙在她面前装傻充楞,原来是骗她放松警惕,好谋夺谢无妄的元血!

满识府黑烟的蘑菇气得叉腰大笑起来。

有了谢无妄的元血,这个家伙就可以冲破火焰封印。

幸好她的菌丝在临死之前送了它足量的的醉花蜂,大约可以麻痹它一刻钟的时间。

宁青青悲愤地抿紧了唇瓣,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黑土,忍着满脑袋灼痛和焦烟,急急前往圣山顶去寻谢无妄。

要挨训了……

蘑菇勇敢地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

她知道在这个风雨飘摇的节骨眼上给谢无妄添麻烦很不应该,于是在山道上把自己痛骂了一顿——

“叫你疏忽大意!叫你把一只上古凶兽当鸭子玩!叫你莽头莽脑就往里面冲!叫你瞎惹事!叫你把自己当根蒜!叫你闯了祸自己解决不了还要麻烦别人!”

话音落时,正好踏入乾元殿后殿。

她捏捏手指,下定了决心——见到谢无妄时,自己先这般骂自己一通,然后他就无词可骂了。

真诚悔过,下次还敢。

板鸭崽与她的理想息息相关,不会因为一次挫折就放弃。

宁蘑菇给自己打了打气,微微缩着脖子穿过了厚重的帘幔。

……谢无妄不在。

乾元殿闭着门,一个瘦长的人影歪歪地斜坐在御案一角,正愁眉苦脸地埋头处理一堆小山般的公文。

正是刚从魔蛊手中救回来的白云子。

“左前使?”宁青青拎着裙摆跑上殿阶,“谢无妄呢?”

白云子见着她,眼泪哗啦就下来了:“夫人能不能替属下求个情,还把我关回禁殿去吧!属下罪过太多,实在不该被放出来哇!”

宁青青看了眼他手边两枝用秃的笔,再看看那堆超过他身高的文书,心中着实理解他的痛苦。

“他去哪啦?”她问。

“君上有急事离开,属下不敢瞎打听。”白云子道,“说是给我三日时间处理这些……”

他苦兮兮地抬起一根颤抖的手指,戳了戳身旁书山。

“三日才回吗?”宁青青暗道不妙。

没了谢无妄的元血,她便无法进入辟邪洞。等到她的醉花蜂效果退散,那只熏鸭就要借着谢无妄的元血冲撞封印了。

焦急的蘑菇掐住了自己的手指。

大事不妙。

她缓缓吸了两气,压下心头涌起的一团乱麻。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自乱阵脚。

她定了定神,视线缓缓顺着御案绕过一圈。

定在了左侧方的暗格处。

这是他放置重要印玺的地方。

这里……会留有他的元血吗?

似乎没有可能——谁没事会留些血在木屉里面啊。

虽是这般想着,她还是蹭了过去,将手伸向暗木格。谢无妄说过,乾元殿她可以随便进,他的东西她也可以随意动。

“夫人莫碰!”白云子急道,“碰不得!那有道君本命封印,会伤……”

宁青青嘴角一抽:“不早说。”

她的手已经落了上去。封印并没有伤她,木屉反倒顺势弹了出来,像是迫不及待要敞给她看一般。

“嘿嘿,是属下多事了。”白云子委琐一笑,缩回了手,继续在文海中忙活。

宁青青低头望去——

木格里的东西放置得十分整齐,大大小小的印章依次排列在一旁,最顺手之处,却是躺着那只小木雕。

木雕下面压着两封亲笔书,只看材质色泽,宁青青便猜到一封是他写的婚书,另一封是她写的和离书。

她的心尖微微一悸,也说不清是何感受。

她触了触那只小木雕。

谢无妄这个人,色泽太过浓烈、温度太具攻击性。被他碰过的东西,总是一眼便能认出来。

木雕被游僧代代相传,辗转二百年仍是原本的模样,可是到了谢无妄手上,不过那么短短一段日子,便被他的高温灼得颜色沉淀了许多,拿近一些,还能闻出他独特的冷香。

想来也是时常拿在手上。

当初她设了个小机巧,木雕中藏着他和她的元血,是可以感应彼此的。谢无妄元血还曾吓退了攻击北临州的妖蜥,导致木雕被北地的牧民当作护身符。

宁青青默默攥紧了小木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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