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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些愤怒也只是为了找个由头发泄他心中的不满罢了,他不高兴自己身为皇后却处处盖过他这个皇帝,朝中大臣称赞她这位皇后贤仁,有开国天朝皇后的风范,却连连反对他这个皇帝提出的多项政令,让他这个刚想大展宏图的皇帝大受挫折。

他不高兴自己身为皇后却不能为他诞育嫡子,也不肯听从他的话,将皇长子抱到身边,充作嫡子抚养,给与那个孩子最名正言顺的身份。

或许他的心里也是那么想的,觉得她这个皇后野心勃勃,因为自己生不了皇子,也不允许别的女人生,在他心里,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芙蓉,你说人心,怎么就那么善变呢?”

柳英华此刻也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罢了,她不需要别人给出任何回答。

“不过我倒是庆幸他中了这样奇怪的毒药了,至少也叫我知道,曾经我没有嫁错人,至少那个时候,他是爱重我,信任我的。”

柳英华闭上了眼,就当是纵容自己一次吧,在简西恢复记忆前,重温一下那些快乐的记忆。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是自简西来到这具身体里后第一次上朝,大殿上跪着乌压压一群人,从殿内,一直跪倒了殿外,简西按照原身留下来的记忆,认出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份。

“臣有事启奏。”

林堂宗侧跨一步,“前几日,镇北侯在不曾上报朝廷的情况下攻打了蚩火族,虽然顺利攻下了蚩火族两片林地,可也损失了近三千兵将的性命,臣不明白镇北侯此举背后的深意,可也知道镇北侯手握三十万西北军,一旦有了反心,就会危及皇城,现在镇北侯能够不禁朝廷允许就擅自用兵,是不是哪天也能指挥着西北军,兵临城下呢?”

林堂宗这番话,引得朝堂众臣脸色大变,纷纷抬头看向龙座上的皇帝。

其实这也是林堂宗的小题大做了,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边城和京城相距岂止千里,如果每一次打仗都和京城汇报,一来一回大半个月的时间,敌军早就已经攻破城池了。

边城那蚩火族本就是从前朝就存在的大麻烦,那些精壮彪悍的蚩火族人时常骚扰边境的牧民,抢夺掳掠边境的牛羊和女人,偏偏蚩火族是游牧民族,每次攻打他们,他们都能弃掉城池逃到更深处的大草原里面去,等到来年春天卷土重来,叫人头疼不已。

这些年,因为镇北侯驻守在边城,狠搓了几次蚩火族,还曾经生擒过蚩火族的皇子,柳英华更是将他们的大将在军前斩首示众过,蚩火族似乎被打怕了,只敢小范围地骚扰边城百姓,再也不敢像曾经那样,一到资源紧缺的冬季,就发疯似的冲到边城的城镇里杀烧掳掠了。

只是蚩火族一日不被收复,就永远都是骊朝的大麻烦,因此这些年,镇北侯多次尝试攻打蚩火族,想要抓住蚩火族的王族,彻底收拢蚩火诸部,这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现在林堂宗忽然拿这件事说话,分明是要挑拨皇帝和镇北侯之间的感情。

听说皇帝失忆后忘记了登基后的所有事情,这或许也是林堂宗的试探,想要看看,现在的皇帝对于镇北侯和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岳父得了胜仗?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啊,朕该怎么感谢岳父呢?容朕想想?”

简西欣喜地拍了拍手掌,然后用手撑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例来都没有除了皇族以外的人封王的先例,岳父已经是镇北侯,封无可封了,至于金银珠宝,岳父似乎也样样不缺,这可真叫朕为难了……”

简西的表现和林堂宗想看到的截然不同,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

“对了!不如就赐岳父一个封号,忠勇二字如何?岳父这些年驻守边关劳苦功高,且对我骊朝忠心耿耿,这忠勇二字,岳父完全担得起。”

简西拍了拍手,觉得自己的想法妙绝,“以后,就不要再称呼镇北侯了,忠勇二字为封,该称呼一声忠勇侯了。”

“陛下,镇北……”

林堂宗想要看到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放肆,你要抗旨不成!”

简西将桌案上的镇纸扔了下去,正好砸在了林堂宗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林堂宗看着手心的鲜血,差点没吓晕过去。

可显然现在皇帝的震怒更叫人恐惧,以前皇帝发火,多数都是冲着镇北侯和皇后而去的,还是头一次对林堂宗发怒,而且还是为了维护他曾经讨厌的那对父女,对他这个皇帝的拥趸发怒,这叫林堂宗又慌又急。

“朕在边关多年,亲眼看到边关的无数将士们为了守护我骊朝江山和子民流血流泪,尔等有今天这样平稳安定的生活,离不开这些将士的牺牲,要不然,叫那些凶残的蚩火族人攻打进来,朕、你们、和骊朝千千万万的百姓,都不再有片瓦能够蔽身,与其想些某须有的罪名构陷忠臣,不如多为朝廷,为百姓做几件实事,也算是敬了你身上这套顶戴花翎了。”

“哼——”

说罢,简西甩了甩大袖,气呼呼地离开了大殿。

在简西走后,原本寂静的朝堂开始出现了骚动,大臣们面面相觑,然后三三两两地离开,倒是那些与林堂宗一个派系的人,远远地看着那个还跪着不曾起来的老头,不知道该不该靠近。

林堂宗这人薄情寡信,出了名的小心眼,他们现在过去,恐怕非但得不到他的感激,还会被他记恨,可要是不过去,同样会被这个男人记上一笔。

最后还是林堂宗自己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了大殿,那些还在旁观的人如梦初醒,咬了咬牙,靠到了林堂宗的身边。

“林公,陛下现在这番态度,似乎对我们不利啊。”

以前陛下不喜欢镇北侯父女,他们在朝堂上和皇后对着干,也算是师出有名,而且皇帝毕竟是正统,这就给了他们很多行事上的便利。

林堂宗的女儿是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娘娘,膝下还有一个五皇子,因为前头的皇子全都夭折了,五皇子还是皇帝的长子,在皇帝没有嫡子的情况下,皇长子就是被立为太子的最佳人选。

因为这一点,有许多人附庸林家,就想着占这个从龙之功。

可现在皇帝的态度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不再厌恶镇北侯父女,相反还表现出对镇北侯的欣赏与信任,这样一来,林家和他们的出路又在哪里呢?这些年,他们可是把柳皇后给得罪透了。

“曾经我们怎样叫皇上看透镇北侯和柳皇后的狼子野心,现在我们照葫芦画瓢,也能叫皇帝再一次看透他们。”

林堂宗的声音里透露这森森的阴气。

曾经那个愚笨的皇帝不也一步步落入他们的陷阱中,和曾经爱重的妻子,信任的岳丈对立吗,现在只是再重复一遍曾经的过程罢了。

“林公大智。”

众人恍然道,是啊,曾经他们是怎么离间皇帝和镇北侯父女的,现在依旧可以再离间他们一次。

这会儿刚刚失忆的皇帝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他和柳皇后浓情蜜意,自然听不得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可再怎么喜欢柳皇后又怎样呢,当他尝到了成为皇帝的滋味,再看看比他更出色,更受人拥戴的皇后时,就会生出不满和猜忌的心思,有些东西,不曾拥有过还好,可一旦拥有了,就会怕失去,会跟着了魔似得,开始害怕所有有可能会夺走这件东西的人。

这或许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容不得太有威信的大臣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曾经陪同开国皇帝打下天下的功臣很难得到善终的原因。

狡兔死,走狗烹,老祖宗传下来的道理,不可能在那个平庸无能的皇帝身上发生例外。

林堂宗随着他们的称赞露出得意的笑容,伴随着额头上绽裂的皮肉和不断涌出的鲜血,反倒显得无比恐怖了。

他的心里并没有他此刻表现的那么轻松,林堂宗不断回忆着记忆中那个刚刚登基的皇帝的表现,那个时候,他有这般坚定地信任镇北侯吗?

那些记忆太过久远,林堂宗有些不太确定了。

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渐渐滋生了一丝恐慌的情绪,那个一直都在他掌握之中的皇帝,好像开始脱离他的掌控了。

*

“娘娘您是没瞧见林堂宗当时的表情,叫他不安好心,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我们侯爷得了便宜,被封为忠勇侯,不过这也是我们侯爷该得的。”

红袖兴冲冲地告诉柳皇后今天朝堂上发生的趣事,在她看来,自家侯爷的忠心根本就不需要怀疑,侯爷只有皇后一个女儿,其实只要皇上待小姐好,侯爷就永远不会反了他简家的江山。至于柳家其他子侄,那都隔了一层了,侯爷何至于背负全天下的骂名,为自己的侄子们打天下呢?

“对了,听清乾宫的人说,陛下在重查那些皇子们夭折的旧事,林贵妃、萧淑妃……身边都被陛下插了桩子,唯独我们雍雎宫,没有任何人过来。”

可见皇帝真的没有怀疑皇后是害死那些皇子的人。

红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皇后的表情,她忽然有些希望皇帝就这样一直不断失忆,永远停留在他最爱小姐的时候,或许这样,小姐就能开心了。

“娘娘,你说要不要让咱们的人,告诉皇上当年的真相呢?”

那些皇子的夭折确实和柳皇后无关,当初如果不是她动了恻隐之心将七皇子抱到身边照顾,恐怕七皇子也是活不下来的。

柳皇后从小在边城长大,论阳谋,她天下第一,可论后院女人使的那些阴毒的本事,柳皇后就逊色许多了。

她也是在调查几个皇子的死因时才知道,原来有些宫妃的母家会精心饲养一些特殊的鸡鸭,从小就喂他们一些于女子生产不利的药草,长年累月,这些药草的药性进入了鸡鸭的体内,因为药效微弱,短期服用,并不会叫人察觉出其中的毒性,可等到发作时,就已经是药石无医了,到时候即便让太医检查当日服用的东西,太医也没办法从那些鸡鸭肉上检测出足以伤害胎儿的药效,幕后之人自然能够全身而退。

还有那些看似新奇的夜明珠,实际上日夜于这种矿石待在同一间房间内,会导致胎儿畸形,孕妇难产;以及那些用红花染色的丝线;用特殊药汁熏透的衣衫……

种种手段,让人应接不暇。

其中最叫柳皇后心寒的,还是那些女人对自己的骨肉使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