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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冬卿是真的想去看看李央。

无他, 因为……

在柳七的陪同下,庄冬卿见到了李央,确认真的是李央, 庄冬卿不可置信道, “李兄, 你怎么……这般瘦了?”

眼下人多眼杂,庄冬卿也不知晓李央此次出宫的目的,故而喊六皇子并不那么合适,便只留了姓氏。

是的, 瘦。

比起在猎场时候的李央, 眼下人瘦了足足一圈, 庄冬卿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李央好似这才发现庄冬卿一般, 略略抬起了头。

面对着面,庄冬卿更觉得对方瘦了。

颧骨突出, 眼下青黑一片,眼神中不复之前的灵动神采,打量了庄冬卿片刻, 才恍然认出他是谁一般, 唤道:“哦,冬卿兄。”

声音也是低哑的,听得人难受。

“你……”

庄冬卿吞咽了一下, 艰难道:“还好吗?”

问完觉得不大合适,转而又打哈哈, 把气氛带起来道,“哦, 王府近来事情也多, 王爷好不易病好了些, 我们这才出门逛逛,不成想,就见到了李兄。”

“李兄来此处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李央不想见到他,这个话茬递出去,完全可以踩着下,与他别过。

李央又迟钝地反应了会儿,缓缓,目光落到了庄冬卿背后的柳七身上。

柳七上前行了礼,问过好,滴水不漏道,“之前庄少爷被您三哥刁难过,王爷特特让我跟出来,李少爷见谅。”

“您知道的,我们王爷,向来最为护短的。”

李央听到后几个字,仿佛被戳中了什么软处,眼睫颤动。

柳七也不管他,自顾自道,“庄少爷见您在这儿坐着,便想出来打个招呼,你们说会话吗?我回避下?”

一派自然将选择交到了李央手里,显然也是瞧出了李央的异常。

李央又看向庄冬卿,庄冬卿再度找话道:“哦对,六福的身契我已经拿到了,这个事儿还要多谢李兄呢。”

默了片刻,李央:“说会话吧,确实好久不见了。”

柳七会意,退远了些。

李央的太监也跟着柳七一同走远了几步。

李央这才开口道:“今天就是出来走走,散散心。”

“事情,倒是没什么事儿。”

“至于好不好的……”

说到此处,李央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来,“冬卿兄想必都知道了,我说好你肯定也不会信,说坏……倒也不至于,就这个样儿吧。”

感觉李央不像是封闭了自己,庄冬卿试探着道,“你这也瘦太多了,刚走在路上我差点没认出来,还是王爷瞧出来的。”

“王爷也来了吗?”

“嗯,在包厢里喝茶呢,我们也是出来散散心,最近……王府事情也挺多的,想必李兄你也听说了。”

庄冬卿这样一讲,双方都经历了多事之秋,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

果然李央放松了不少,缓缓道:“王府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们也不容易。”

男主向来诚以待人,庄冬卿问过的话,几乎都会回,故而下半句李央又往前答道,“瘦,是吧,都说我瘦了很多,我倒是不觉得,就……”低下头,又露出个苦笑,“不知不觉这样了。”

庄冬卿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话稠,要是哪句不中听了,李兄你不理睬便是。”

“倒也没有不想讲……”

盯着面前的庄冬卿,慢慢竟是红了眼眶,李央艰涩道,“说来奇怪,近来见了那么多人,旁人也还好,见着冬卿兄,反倒许多心里话都涌了上来。”

飞快地揩了下眼睛,“见笑了。”

庄冬卿明白的。

他小姨走的时候,他差不多就和李央一般大。

当时……

总之其中种种不容易,庄冬卿都懂,而李央面对的情形更复杂,淑妃是老皇帝弃车保帅的那个车,毒死的又偏要对外说是病死,古代又最讲究礼仪,皇宫大内的,不同死法,或许做的法事诵的经都有差别,李央夹在其中,想必是极难过的。

庄冬卿也坐下来,温声道,“没事,没什么的。”

“我……姨娘走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大。”

“你也不必强撑着,这么大的事,哪里会有人不伤心的。”

又给李央递台阶道,“有什么你想说的我都听着,你不想说,就不说,都行的。”

“若是淑妃娘娘在天有灵,见你这般郁郁,怕是也不安的。”

不知道哪句触动了李央,话落,竟是见着李央泪水滚滚而下。

庄冬卿一时间僵住,李央又赔罪一句,连忙转了身,抬袖去擦眼泪。

庄冬卿有些无措,遥遥看了柳七一眼,柳七却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远。

不多时,柳七端了一盘东西回来,也不亲自送,转手交给了李央的太监,由太监拿了过来,庄冬卿才看清,是擦手脸的热巾子。

上京的大型酒楼和茶坊,是会提供这些清洁的用品。

太监伺候着李央,低声劝着。

庄冬卿拍着李央的背脊,想劝别伤心前,又顿住,咬了咬牙,干脆道,“你要是想哭,就哭会儿吧,这儿在宫外,边上也没什么人,回了宫,你怕是不好再发作了。”

他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句句话都像是开了光,李央听完,果然更伤心了。

庄冬卿还有些怕周围人瞧见。

宽慰了李央一会儿,一回头,发现周遭零星的几个人竟是都离开了。

远处的柳七又对庄冬卿点了点头。

庄冬卿会意,心内感慨柳七的伶俐,转头集中精力在李央身上了。

算是低泣了一阵,其实也没多久,许是并不如此在外人面前发泄过情绪,哭完,李央还有些不好意思。

庄冬卿担忧,“你在宫里还好吧?”

闻言,李央的赧然又快速消退,想了想,浅浅摇了摇头。

声音极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我想给母妃做一场法事,父皇不允。”

死老皇帝。

心里骂着,面上却只得劝,“人死不能复生,淑妃娘娘最牵挂的应当就是你,若是她泉下有知,你保重好身体,怕是比什么法事都重要。”

“是吗?”竟是带上了哽咽。

庄冬卿连连点头,“肯定。”

李央又低下了头。

庄冬卿:“如今废太子也处死了,淑妃娘娘算是大仇得报,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父皇心里也难过的,你回了宫别和他犟。”

“没,我只是……”李央低低道,“父皇传了我几次,我都没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如果不知道,先不见也好,免得失了分寸,离了心。”

老皇帝那么鸡贼,李央要是藏不好怨怼,只怕见了也是生分。

李央苦笑:“三德也这般劝我。”

三德便是他的贴身太监。

“是的,宽宽心,先保重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李央又抬头看庄冬卿。

实在是可怜,眼神看得庄冬卿也跟着难受。

那神色复杂,蓦的道,“之前王爷就说过我,我当时还有点不服气,觉得他小题大做,没成想,是我浅薄了。”

“啊?”

这事儿庄冬卿一点不知道。

李央也不欲多说,只道,“就是你被三哥为难过后,猎场上碰见了,王爷让我近来别去找你,说我连自己都护不住,就别拖累别人了。”

其实话并不好听。

但那件事李央确实有责任,也就忍了下来。

当然,也就说了一两句,岑砚向来不在陌生人事上多废心思。

未料竟是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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