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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冬卿听完, 五味杂陈。

一方面觉得果然如此,另一方面,还有些东西其实并没有解释清楚。

瞧着柳七已经说的够糟心了, 庄冬卿也不好同他讲陶太妃这几日来找自己的事, 说完相顾沉默, 柳七忽道:“小少爷,就没有想过……”

庄冬卿:“?”

“一直留在王府里吗?”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庄冬卿心莫名跳了下。

眼神发飘:“怎么,忽然这么问?”

柳七却对他笑了下, “就觉得有您在, 王府变得很有烟火气。”

“啊?可, 可我就只是住在王府, 吃吃喝喝而已。”

说到后面,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想到自己吃食上的诸多花样,还有些不好意思。

柳七却坦然,应道:“对啊, 正常生活。”

柳七走了, 留下庄冬卿若有所思。

六福嘀咕:“所以陶太妃来找少爷你,不是真的想问王爷婚事?”

“一个太妃,一个陶太妃……都让王爷挺心寒的啊。”

庄冬卿想了下:“太妃会吧, 陶太妃……恐怕还好?”

主要太妃养了岑砚那么多年,从小岑砚就是把太妃当生母来看的, 听到太妃亲口否认两人的关系,受打击应该挺大的, 至于陶太妃……

相认的时候, 缘分就被斩断了, 很快。

固有认知的改变,生活习惯的改变,是很难的。

但是对于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失去了,其实也还好。

至于婚期……

庄冬卿:“她应该也是真心想问的。”

“她小儿子马上加冠了,如果她心思都在小儿子身上,应该要替他谋划亲事了,王爷这边若是一直没议亲,长幼有序,怕是他弟弟也不好找媳妇。”

所以才有几次来找他,着急。

只不过急的并不是岑砚的婚事罢了。

提到这茬,庄冬卿心思又飘了,“你说……”

六福:“?”

庄冬卿迟疑道:“王爷是不是,对我挺好的啊?”

六福想都不想,“是啊。”

庄冬卿:“不是这个意思,是……”

眼睫下垂,一片阴影覆盖住瞳孔。

是好得有点过界了。

好像,不只是对待,他孩子的另一个血亲。

——“我从没有见他对人这么好过……”

——“他与他爹很相像,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

——“怎么会,不喜欢的他不会带到我们面前。”

——“他从小规矩,还是比较重的,不会不知道分寸。”

比起陶太妃的试探,其实她说他们关系的话,更让庄冬卿在意。

就……

好像岑砚很喜爱他似的。

喜爱……

庄冬卿脑子发白。

一面告诫自己,岑砚是很厉害的权臣,在书里的政治中心混得风生水起,这种人的生活,不是自己可以参与的。

但另一面,

心里很小的一个角落,又悄悄反驳,真的没有参与吗?

他每天都等着对方下差回来一道用饭。

夜宵岑砚也会陪自己用,哪怕是不喜欢的,吃得很少,但……还是会吃,好似只为了陪他一般……

他爱洗头,古代洗头发又特别不方便,长发晾干需要许久,但他晾头发的时候,明明次次都让对方不要等了,岑砚却没有一次早睡过,放到床头的那本书,真就那么好看吗?

庄冬卿猛的闭眼,“算了。”

六福困惑。

庄冬卿长吐了一口气。

心里默默道,别想了。

别的不论,不合适是肯定的。

他哪有那么多心眼子,像是原主般,在几个皇子,男主,还有岑砚之间斡旋。

他……

“我睡个午觉吧。”

摇了摇头,试图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妄念摇出去。

就算是喜欢,岑砚这种人,应该也喜欢原主那样格外聪慧的吧。

就这点而论,他完全不符合。

睡觉睡觉,

还是睡午觉吧。

等睡起来,奇奇怪怪的念头也就散了。

*

定西王府的车辇在宫门处停了下来。

有宫人来接了太妃离开。

不一会儿,迎接陶太妃的人也来了,却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冯公公。

车帘掀开,冯公公道:“请太妃下车吧。”

陶太妃见到冯公公,下意识瑟缩了下,又强自镇定,下了马车。

等被引入书房,陶太妃闻到了极重的药味,身侧的拳头握紧一霎,又强行松开了来。

“咳,咳咳咳,咳咳。”

陶太妃行了礼,叫了起,要开口前,盛武帝却接连发出了一阵咳嗽。

等冯公公伺候盛武帝顺了气,瞧向陶太妃,盛武帝缓缓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未曾料到,再次相见,岑功却已经不在了。”

“对了,你现在你叫什么来着?”

“看朕这记性!”

冯公公在盛武帝耳边低语几句,盛武帝恍然大悟,“哦对,陶慧,还是岑功给你取的名字,当做陶家表亲。”

陶太妃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打量着,盛武帝徐徐道:“现在你穿我们的衣服,也有模有样了。”

“我很好奇,你还会说金人的话吗?”

陶太妃慢慢吐出了几个音节,并不是官话。

盛武帝年轻时南征北战,又聪敏过人,很多部族的言语听一段时间,都能会个皮毛。

是金人的话。

翻译一下,是“会的”两个字。

盛武帝又道:“要不是再见到你这张脸,我都忘了你长得有多像汉人了,只要不开口,一点都分辨不出来,说起来……阿砚五官,尤其那双眼睛,倒是更像你部族的人。”

陶太妃麻木回道:“我已经没有部族了。”

仍旧是异族语。

盛武帝哈哈大笑起来,“朕当然知道,当年可是朕带兵,亲自围剿的。”

甚至连陶慧这条命,都是他亲口让留下来的。

笑完却并不见陶太妃有任何神情波动,盛武帝似是怀念道:“看来这些年你变了很多啊,阿妮古。”

*

日头西偏,陶太妃出了皇宫,穿着御赐的诰命服,上了王府的马车。

车帘一掀开,陶太妃一愣,继而进了马车。

车轮骨碌碌走出一段距离,陶太妃才看向出现在她车架里的岑砚,问道:“是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岑砚:“太妃在京城还是不要说异语了吧,被人听见不好。”

陶太妃静了片刻,换成了不算流畅的官话。

岑砚:“没什么,就想问陛下同您说了些什么?”

陶太妃听了也不诧异,老老实实一字一句复述了起来。

岑砚听过,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应对。

岑砚:“三弟该加冠了吧?你是不是已经相中了几家姑娘?”

陶太妃:“……是。”

“这几天去东厢,就为了这个?”

“对。”

岑砚平静道:“你回去了自己筹备着吧,不需要讲究什么长幼有序,拿不准的,你多问问岑凡,别再问那些掉书袋的门客们了,大盛礼法又不是死的。”

陶太妃松了口气,脸上有了些喜色。

岑砚又道:“答应了你,就别再来东厢试探了。”

意识到什么,陶太妃:“你这么在乎他?”

“不,”又极快反驳道,“你是在保护他。”

她马上就要面圣,盛武帝肯定会试探于她,所以,之前一直不敲打她,是为了她能从容应对,别露出马脚,让盛武帝察觉到异样。

岑砚反问,“难道阿爹没有保护好你吗?”

陶太妃缄默了。

不知何时,马车停了下来,岑砚:“您就当今天没见过我。”

正准备下车,陶太妃突道:“他老了。”

异族语,很快,与她说官话的腔调拿捏不同,十分流畅。

“我见过我父王衰老的模样。”

“他们这种人,越是衰弱,对权力掌控欲越强。”

“你若是要藏着什么,就藏好,别让他发现。”

岑砚脚步一顿,“我不是我阿爹。”

“太妃听过网开一面的典故吗,回去可以让三弟同你讲讲。”

盛武帝对定西王府的掌握已经过火至此,若是连一点空隙都不留下来……呵。

*

庄冬卿午睡后,爬起来在院子里醒神的时候,便听到太妃车辇回来了,回来了,收拾完东西,又往郡主府邸去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送走了一尊大佛,虽然也不见面,但庄冬卿第一反应仍旧松了口气。

跟着陶太妃与岑砚便陆续回了府。

庄冬卿抱着岑砚的官帽,看着六福伺候他净面洗手,好奇:“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岑砚笑看了他一眼,庄冬卿迷惑。

继而想到自己今天问了陶太妃的事,小心翼翼又偷瞧了柳七一眼。

不至于这么快就知晓了吧?

这些小动作岑砚都看在眼底,却也不戳破,只道:“带你出去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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