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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儿果然是个没见识的,旁人才一块玉佩就把她哄了去。那日见着个狮子狗也将她馋成那样,甚“小狮子”,她是没见过真正的狮子哩。

女子太没见识了旁人随意对她好一点就能哄了去……真该让她长长见识。

若江春听到他此时的心声,定要拍掌称赞的,“女儿要富养”的道理他个老古板居然也能懂得,委实不错哩。

窦元芳这边却皱着眉,听刚才二人言语,好似是这小儿今日过生辰了,若自己没记错的话,她这是十二岁的生辰吧?才十二岁就有男子爱慕了……他上次就觉着这徐家小相公与她有点甚,看来果然是“风情月意”了。

刚开始她明明是推拒了的,怎一听小郎君“护你一世平安”就要收下了,她是当真年幼无知、未听出这弦外之意?还是早就与他心意相通、了然于心的?

那小郎君也不怕闪了舌头,甚“护你一世平安”,就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子,且先练两年拳脚吧,自个儿暂且还护不住呢,护那小儿?现今年轻郎君,说话是愈发不可信了。

陈老望着弟子有些不太好的脸色,问起来:“十三这是怎了?还记得这女学生吧?就是你引荐与为师的,委实是个有天分的。与她说话那男学生亦是馆里的,胡太医的外甥,也倒是个一表人才的,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窦元芳觉得师父说的皆没错,这小儿是有天分的,徐小郎君亦是个翩翩君子……只是,他心内有些不舒服。

这感觉就像自家好好个姑娘,还没长大呢,就被别家儿郎爱慕了,他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姑娘虽小,但耐不住被人惦记啊——他愈发不舒服了。

这种不舒服让他想起五年前的段丽娘,让他想起那日倚在一处的江徐二人,难道自己真是个只会棒打鸳鸯的“恶人”?

这世间人人郎情妾意,只他一个是见不得旁人好的。他咬了咬牙。

江春只绞尽心思想着该如何拒绝徐绍的好意,徐绍小鹿乱撞唯恐小友不收贺礼,自是不知他二人情形已经被人看了去。

最终,徐绍只伸长了手,江春不接他就不收回似的。江春无法,只得暂时收下了那玉佩,想的是过几日找机会还与他吧,或放信封内寄与他……这几日就当暂时替他保管着罢。

两人了了这事,也就往山下去珍馐堂了。

只留下|身后亲眼望着她收下“信物”的窦元芳二人。

是的,窦元芳就是觉着她小小年纪没见识,居然轻易就收下了男子的信物。

到了下午散学,江春脑海中还在回放着中午徐绍赠她佩玉的事,这可怎还给他啊?一会儿又是晨学前杨世贤赠她字帖的情景……字帖,佩玉……佩玉,字帖……她今年可能是人品爆发,人缘好到炸了罢?

只是这两份恩情该如何回报才好嘞?真是伤脑筋哩!

“喂!小呆子,莫发愣了,姐姐问你,你今日还家去不?”胡沁雪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昨日才回过的,今日自是不回了。”

“那敢情好,你就跟着姐姐走罢。”说着也不管她如何应答,拖了江春左手就走。

江春只得无奈地跟着她与徐纯往馆前去。

出了学馆,几人也不停留,只管往北街去,直到要将北街走到头了,就在江春以为他们会走到南街的时候,几人终于停下了。

停在一家名为“正宗山西面”的馆子门前,今日不赶集不逢节的,正是人少的时候。况且面食在金江本也就受众无多,农家要吃的都是自己手擀面条,平日间哪怕是集日也就只寥寥几人……更何况是今日了。

几人进了店,小二打着哈欠迎上来,胡沁雪只直接吩咐他煮一碗长寿面来。

原来是拉她来吃寿面的……江春|心下感动。“上辈子”离了家,已经数年没吃过长寿面了,尤其是朋友陪着吃的面。

前年与窦元芳来的时候,她自己就吃了两碗鸡丝面,即使是不喜吃面如她,亦觉着那味道还不错。

待一大海碗冒着丝丝热气的面条端上桌,胡沁雪与徐纯又催着她快吃,道:“好妹妹,你本命生日哩,回不了家就我们一起过吧。”怪不得今日二人这般怪异呢,原是在“预谋”这事。

江春只觉眼眶有些热。

其实,今日送她字帖的,她不一定有这时间临;送她玉佩的,又过于贵重,如块巨石压在心口,也只是给她徒增负担……只有这两个愣子的这碗寿面,是又热又舒服的。

望着那根根分明的面条,上头点缀了几根绿油油的青菜,青翠欲滴的,还有几块煮得软烂的坛子肉,令人食指大动。

两个愣子一边坐了一个,眼巴巴地望着江春。

江春与小二要了两副小些的碗筷来,给两个碗里各扒了些。

才提起筷子呢,就被胡沁雪按住手,她急忙道:“好妹妹,这寿星的面可不兴分着吃的,会把你福寿分去嘞……”

江春忍住眼内酸意,笑道:“能分去最好,咱们三人有福同享才好哩!”

两个愣子对视一眼,仿似在说“也有道理哦”,于是他们也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当真就要开吃。

胡沁雪端起碗来还不忘点点头,肯定道:“嗯,是哩,我们自吃了这碗面,可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姐妹了。”

徐纯也不甘落后:“那我算你们的好哥哥吧,谁让我不是女儿身哩……”

两人笑出声来,都道:“来做我们姐妹吧,我们不嫌弃你!”

徐纯又憨头憨脑当了真:“那可不行,我才不与你们做姐妹哩,做了姐妹还怎做那……”说完又兀自望着胡沁雪笑起来。

江春与胡沁雪对视一眼,皆笑出来:真是个大愣子!

三人有说有笑分着吃了碗面,自是吃不饱的,又唤来小二,正正经经上了三大海碗面条来,吃得饱饱的才转回学寝。

待回学寝时候却是徐纯也跟着她们进了冬青馆,江春倒还有些不习惯,因平素常去的是徐绍,徐纯倒是还从未去过嘞。

才进了门,他二人又撺掇着江春闭上双目,江春只得听命行事,待胡沁雪将她扶到桌前,拉她的手摸到了个触手冰凉的物件,才许她睁开眼睛。

嗯,那是两只牡丹花丝银镯,从外头看,两只是一般大小,都为规则的圆形,并非后世常见的扁形,直径五公分左右,上头有薄如蝉翼的银丝,千丝万缕地汇成牡丹花样,每一片花瓣都精致到能看清上头的纹理,就连两端叶子的脉络都做得栩栩如生——委实精致!

最主要的是那镯子面上瞧着有一公分不到的宽,上手却不甚沉,拆开接头处凤嘴一瞧,里头居然是空心的……好生精致的做工!

江春觉着,光这雕花丝的镂空工艺,就得值不少银钱了吧,这份礼确实厚重了,她受之不安。

胡沁雪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左边那只就套到她左手上,那银光闪闪的物件立马就将她纤细的手腕衬得更白了,好似整片肌肤都亮了两分……确实挺漂亮的。

江春隐隐有些欢喜,下意识地抬起自己手腕看了又看,果然是人靠衣装,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女人无论美丑,都是要首饰来衬的……但这份礼对她来说还是太过贵重了。

“胡姐姐,你的心意妹妹心领了,只这礼却是不消了的,待往后咱们长大了再戴不迟……”边说就要将镯子脱下来。

胡沁雪却使劲按住了她欲脱镯子的手,嗔怪道:“好妹妹,不许脱!戴上就不许脱了!若你还当我是姐姐的话就戴着玩吧,咱们一人一个,正好义结金兰,你瞧……”说着将剩下那只也戴到了自己左手上。

“你瞧,好看吧?这可以咱们第一次使一样的东西嘞,你可得戴好了……”说着又将手放到江春左手边去,对比打量起来。

“嗯,虽然你戴着更白更好看些,但姐姐我也不嫌弃,就与你个面子,戴着玩玩罢!”说着还故意翘了个兰花指。

江春笑出声来,既然她都这般说了,“多谢好姐姐,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又得了这么件值钱好物,倒是开心哩,待哪日没钱使了,拿去当铺估计得换好些银钱哩……”

胡沁雪却晓得她是说笑的,配合道:“好啊好啊,到时候若还不够使,将我这只也拿去换了,反正这天生一对儿的,雌的被卖了,那雄的也戴不了哩!”说着还假意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江春与徐纯皆被她逗笑。

“这还真是一公一母哇?”徐纯好奇问起来。

“喂!大愣子你会不会说话?甚叫一公一母,这叫雌雄双姝,胆敢惹我江胡雌雄双姝,定让你晓得雌雄双煞的厉害……”说完仿似觉出矛盾来,又想不起怎改口了,急道:“这两只真是一对儿的,不信你们瞧……”

说着指了指自己镯子接头处,那是一条爪甲鳞须俱全的龙形,开口处在那龙口处。而江春的却是一只尾翅俱全的凤,尤其那凤眼栩栩如生……确实是不同的。

江春愈发感动了,这胡沁雪平日虽粗心直率,但她一旦细致起来,真是件小棉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