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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胡府的江春,除了得到胡老夫人一顿赞赏并满满一盒子首饰外,就是那素来眼高于顶的三夫人廖氏,亦给了她个好脸色,顺势送了套金镶玉的头面与她。

江春自是心安理得接下,毕竟,今日的胡家可是占了她后世《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学》以及《中医急症学》等多位授课老师的便宜了。

用过晚食后,三个小的自回了太医局,剩胡家母子二人在怡安堂说话:“老三,今日之事你在外院听说了罢?”

“是,母亲,听见了的。只是不知窦家老夫人这寓意何为,窦家的国公府可是才传了两代的……”

“是啊,多少人眼睛望瞎都望不到的莫大尊荣,她说不要就不要,只怕她不要,她儿孙却是非要不可的,届时……对了,你平日常与窦元芳一处,觉着他这人如何?”老夫人提到窦家子孙,难免就要想起被邓菊娘寄予厚望的元芳来。

胡叔温想过一瞬,斟酌着道:“有谋略有胆量,也委实真君子,窦老夫人教养得不错,可算这一辈里个中翘楚了。”

老夫人笑笑:“晓得晓得,他为你谋了这尚书的位子,他推了你你自是要用心维护他的,只是不消尽说好话,你且说说他有何弱点。”

“弱点?这个……怕是不好说,我,我平日……不怕阿嬷笑话,我平日是有些畏着他的,倒还未到交心之地……只知他不乐意旁人提他那大理郡来的先头娘子却是真的。”

“哦?这话从何说起?”

“去年有一次,在外头吃酒,好似是他秦家表弟提了一嘴巴,说起他母亲与先头娘子曾生过一回气……阿嬷你晓得的,儿平素也不留意这些后宅婆媳官司的,倒未放心上,只记得他铁青着脸,若非我们拉劝得及时,非将那表弟揍一顿不可……发这大的气,却是少见的。”

“可不是?我儿委实是堂堂男子汉,后宅婆媳官司你果然是看不到的?”想到三儿媳那块茅坑旁的石头,老夫人有些阴阳怪气。

胡叔温哪会不知那些官司,媳妇外家势大,他不哄着不行;亲娘也是生养他一场的厉害人物,他不听不行……这一边要哄一边要怕,他委实难做人,只得装不知,讪笑起来:“他家的是不知哩,以前儿还是岳父帮着谋的主客司员外郎,未能与他搭上线……”

胡老夫人亦不再多话,只哼了一声,儿子此时刻意提起他那岳父帮谋的从五品差事,不过是要提醒她,令她莫与媳妇争得太过罢了!

她哪能不知?她张蕤娘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当年胡家败走金江,还全靠着老头子早就定好的亲事,亲家亦不嫌弃,扶持着儿子坐上礼部员外郎,胡家才起来的……全家上下只有感激的道理。

唉,况且她亦老了,儿孙之事,自是插不上手了。

“他母亲那头的表弟?可是姓秦?只不知是大秦还是小秦的后头人?”

这却是问在点子上了。

原来这安国公窦宪的嫡妻与宠妾本出自一家,小秦是邓菊娘未和离时,由张家老人看好的孙媳妇人选,因她颇有两分家财,娶回张家也算得了笔不菲的嫁妆。大秦是和离后,窦家家世起来了,由邓菊娘自己看中的儿媳妇人选,二人本是同族姐妹。

这秦家两姊妹,小秦是妹妹,无官无职但有家财,性子也颇为张扬;大秦是大伯家的堂姐,官家嫡小姐出身,教养也稍微好一些……但问题是,两个本就不太对付的堂姊妹,居然争起同一个夫婿来。

不知糊涂的窦宪怎就在两人之间纠葛下来了,还两人都娶进了门,作妾那个定是不服的,于是姊妹两个在国公府内就没安生过几日。直到近年来,窦元芳渐渐大了,苦口婆心劝过大秦,老夫人又极力打压小秦,二秦才逐渐趋向一种诡异的“和平”……这却是人尽皆知的。

“据说是大秦家亲侄子,以前在大理郡读过几年书……”

“大理郡?那倒是有意思了。”老夫人轻笑。

第二日,自江春进了学里,就觉着氛围颇为怪异,还不甚熟悉的同窗们一个个都能与她打起招呼来,问题是她都还未认全他们名儿呢,只愣愣的应付着。倒是有几个看出她窘迫的学生,主动自我介绍了一下,她才勉强能记下。

“春妹妹,瞧见了吧?大家都晓得你啦!”胡沁雪与她耳语。

见江春不解,她又调笑道:“你昨日施活人术之事大家都晓得哩!将才赵学录还来找了你,怕是有好事哩!”

江春点点头,晓得对古人来说,针刺急救是寻常,但因医者的水平有别,并非每一次都能起效的;但心肺复苏不一样,只要学过,训练过,那都是有固定操作规范与模式的……她有个大胆的想法,若将这急救术普及出去,不定可挽救多少生命呢。

“春妹妹,你来了才好哩!刚才我来得早,被他们围了问那‘胡家的活人术’,可我却是不会的,险些糊弄不过去。昨日|你就不该说是胡家的……”她有些心虚。

“这有甚,待晚间回了学寝,我教姐姐就是了,极易上手的呢。”正好多个胡家人会,她的谎话也才圆得过去。

胡沁雪大喜过望:“这……这真的能成吗?你真能将那秘术教与我?”

江春“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后世这是基本上人人皆会的常识了,又不是甚祖传秘方,不二法门:“那自是呢,谁让你是我姐姐?”

胡沁雪愈发红了脸,赧颜道:“妹妹你对我真好!”

江春只笑笑。徐绍坐二人身后,自听了她们对话,也有些跃跃欲试,他昨日虽未亲见小友救人的场面,但学里有家中女眷赴宴了的,回来都传遍了,他也听了两耳朵……这倒是与当年在金江情景相似。他当年就是好奇她的活人术,找到她家里去,后来才成了同窗,才有那难忘的三年青春时光……好在,现在又有三年了。

片刻后赵学录又进了学舍,特意望了江春两眼,她以为是要找她谈话呢,正准备上前,他却又错开了眼。

今日上午是《本经》讲授,“前世”虽学的中医,但她历来对中药学各门学科都有兴趣,只时间与精力有限,所学肤浅,现有系统的学习机会,她倒是愈发打足了精神应对。

《本经》全名《神农本草经》,是中国历史上现存最早的药物学专著,中药学的理论基础全靠它来奠定了,所载药物历经两千多年的临床检验,大多朴实而验效卓著。

负责讲授《本经》的是太医局生药所的公孙夫子,据说是前朝唐太宗文德皇后母家的后人,不知可是那位大名鼎鼎长孙无忌的子孙,反正外舍天字班的学生都有些畏他。

那梳了一缕黑白胡子的老者始进门,众人就如被定住了一般,正在笑的忙收住了笑,正埋头杂书的也慢慢抬了头,就是江春也端正了坐姿,稍微抬首望他——实在是这位夫子太严厉了。

“天字班”要放后世都算实验班、尖子班了,但在他老人家嘴里,却是“无知小儿”“蒙昧不化”,不说大家都是经了六七年寒窗苦读才考上的太医局,就是一般到了这十四五岁的年纪,就算家里人也不会再这般责骂了,更何况其中还有些出身世家名门的……但他老人家就是张嘴骂了。

虽有那不服气的世家子反驳一番,但都被他问住了:既然你不是蒙昧不化的,那你倒是说说,《本经》载药多少?

学生自是张口即来——三百六十五种。

那三百六十五味又分几品?——自是上、中、下三品了。全书假托“神农”之名,根据药物的效能和使用目的不同,分为上、中、下三品,这倒是大多数医者皆知的。

那各品又是如何区别的?——这就难了,因这时代信息可不似后世那般发达,知识闭塞,这《神农本草经》在民间流传的是众多残本,真正全本在太医局束之高阁,学生哪里晓得恁多?

“上品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以应天,无毒,多服、久服不伤人,欲轻身益气、不老延年者,本上经。中品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以应人,无毒、有毒,斟酌其宜,欲遏病补羸者,本中经。下品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欲除寒热邪气、破积聚、愈疾者,本下经。”老夫子背了手于舍内走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直到他说完,众生才慢慢静下来,目不转睛望着他。

江春亦佩服,上、中、下三品分别对应“天——地——人”三才的古代哲学思想,再据其毒性、功效、服用时间分门别类,这才是真正三品药的来源。果然,自那以后,众生皆开始对他敬畏有加。

今日长孙夫子一进门就脸色不错,众生都在猜测他定是遇上甚好事了。果然,老夫子才授了一个时辰的课,就问下头“谁是江春”……正主儿江春恨不得战战兢兢,不会是要将她单独提出来批评罢?

她有些闹不准,慢腾腾站起来,却是昨日急救的事被他夸了一顿“后生可畏”“学以致用”……问题是她也没学过啊!简直受宠若惊。

自此,江春算是出了点儿名了,京内众夫人皆道她是会活人术的小华佗,她解释过几次也解释不清,只得无奈的收下这“小华佗”称号,只盼着这身皮子莫被人戳破才好,届时“伤仲永”才丢脸呢。

当然,随着她名头的打开,麻烦也就找上门来了,譬如高胜男。

“春妹妹,我这脸你可有法子?”这是高胜男这两月来不知第几次对江春死磨硬泡了。

“无法哩,你这身子不瘦下来,这红疮却是不易好哩!”江春还是一样的回答。她就晓得这姑娘是瘦不下去的,这两月来渐渐熟悉了,才晓得她不止身上有些壮实,四肢粗|壮,就是那身上毛发也较多,玩到一处见她露出小|腿上的腿毛……额,也挺丰厚的,虽不若男子般够“织”一条毛裤,但在女子中也算第一人了!

更遑论她那十四岁了仍如平板一样的胸前,与壮实的身板实在不太相称,还有那极其稀少甚至两三月一行的月水,江春高度怀疑她就是后世常见的“多囊卵|巢综合征”了……这病,说难治也难治,日后在孕事一途上委实会艰难。但要说好治也好治,关键是她得遵医嘱,当务之急就是将体重减下去!

体重一减,体内多余痰湿油脂一排,地道一通,月水按期而行,面上红疮自然会好一些,彼时再配上药物治疗,自然要更容易些……问题是她就减不下去,三人见面了整日间就听她叨叨厨子今日汤好喝,昨日鸡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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