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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进京后这三年,随着乘车次数的增多,颠着颠着也就习惯了……江春居然不知不觉就不再晕车了,与淳哥儿有句没句的聊到了梧桐巷。

才到巷子门口,就见一座两层高的小食馆颇为热闹。外头张灯挂彩,停了不少马车,男女老幼俱往门内涌去,馆子门前招呼的小二头上已出了层细汗。门前青石板上铺了厚厚一层红纸,一群孩子正埋着头找“哑炮”。

高家的食馆今日正式开张了。

舅舅虽苍老不少,头发胡子白了一把,但自从收到一封高力鬼画符的“家书”后,脸上笑意就没下去过。外加食馆开业,白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夜了家去吃一碗热乎乎的米线,挨着枕头就打起鼾来……没功夫胡思乱想,倒是渐渐走出阴郁来了。

高洪老远的见了窦府马车,亲自迎过来招呼:“春儿怎还亲自来了?这边炮仗震耳朵,你先家里坐去,你外婆在家哩!你奶奶二婶她们也来了,都在店里忙嘞……”

话未说完,有个小子就咧着嘴喊了声:“娘子来了!胜哥哥也来了!”又转身道:“掌柜的,今日宰出来的鸡没了。您瞧瞧,可要再宰几只活鸡来?”瞧着有两分眼熟,正是当日跟在张胜身后的小子,名叫二牛的。

张胜在江春身后骂他:“莫嬉皮笑脸的,好生将跑堂给跑好咯!”唬得他吐吐舌头躲过去。

自从舅舅食馆准备营业,江春经了一段时日的观察,觉着张胜几个小子委实不错,既讲信用重情义,又头脑灵活,还有与地痞无赖长期打交道的经验,正好舅舅也要招伙计,倒是省了他们去码头上讨生活了。

几个大点能做事的被她安排进食馆来,事先言明,他们做不做得长久得看会不会办事,听不听话,若舅舅不满意了随时将他们辞退就行……自己身边只留下张胜帮衬。

故这几个小子自来了食馆,洗菜杀鸡样样争着做,整日跟着舅舅进进出出,倒是愈发机灵了。

舅舅一听宰出来的鸡没了,赶紧招呼江春一声,二牛就忙争着去后厨,将关在笼里的鸡提出来,准备再宰几只活的备用。

江春不敢看那血腥画面,准备牵了淳哥儿手上楼去瞧瞧。哪晓得那小子见了军哥儿在门口捡哑炮,也跟着跃跃欲试,眼巴巴望着江春问:“母亲,舅舅在顽什么?”

锦衣玉食长大的孩子,连炮仗都没放过,定也没玩过那东西……江春/心一软,道:“他们捡哑炮哩!就是放完炮仗以后剩下的掉了引线那几个,重新点火,还能再炸一回哩!”

见他有些害怕的眨眨眼,男娃这般胆小可不行,若窦元芳见了不知又要如何训他……江春就有意让他跟着男孩子练练胆,只问他可想玩。

小儿眼巴巴望着,将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江春就笑出来。因他是第一次玩这个,特意使了珍珠并一个叫“杜仲”的小厮陪着他去,交代文哥儿几兄弟,不可在人多处顽,要挑着引线长的给淳哥儿,才放心进了楼里去。

楼里客人来得多了,大厅里七八桌坐不下,二楼又摆出六桌来……这还不算门口等着的十数人。今日开张,舅舅有他的经营策略,好些新鲜食材也被他便宜着卖了,又是金江口味,不少人都来尝尝鲜。

二楼上,二婶手里拿着块抹布,正与人吐沫横飞吹着牛呢:“嗨!这算啥大手笔!你是未见过,我那大侄女,嫁了国舅家去,端午那日,咱们跟着沾光被请到龙舟上去哩!哟呵!请我们去的是皇后娘娘,那可是九天玄女般的人物诶!那面皮儿白的,头上金簪子多到我十根手指也数不过来!”

自从端午赛龙舟,窦淮娘见她兄弟几个斯文白净,使人去将江家人也唤过去聊了几句后,杨氏又有了新的谈资与炫耀内容……嗯,虽然淮娘只是与王氏高氏二人说过两句话,其他人都只远远的看了一眼。

江春笑笑,看了一眼上头客人坐的也不少,不欲上去添麻烦,只又回身出门去。淳哥儿跟着几个舅舅跑得满头大汗,珍珠与杜仲就在他后头跟着,忽而给他擦擦汗,忽而给他喂半盅开水。

江春见了也放心,交代他一声,自己先进巷子。

果然,江家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叔伯几个估计是下地去了,这几日地里菜苗出的多,一天一个样,不抓紧时间趁着鲜嫩割下来,老了可就卖不上价了。

隔壁高家也只苏外婆一人,正在院里坐着,择着一篓翠绿的野菜。一抬头见了外孙女,忙净过手拉她坐下:“怎这般早就来了?见到你舅舅了罢?”

江春笑着答应。

老人家又埋怨:“你舅舅这几日扑在食馆生意上,我寻思着开张你定会来的,令他去城外挖一篓野菜家来,昨晚睡觉时问他,才迷迷糊糊说‘忘了’,你外公气不过,天未亮就自个儿出城去……咱们也拿不出甚好东西来,再说你在府里鸡鸭鱼肉不缺,可能更稀罕咱们这把野菜哩!”

老人家一数落起儿子,就停不下来……这种久违的温暖,江春终于再次体会到了。

望着竹篮里青翠欲滴的小野菜,叶子上还闪着晶莹剔透的露珠,叶茎背面有层软软的小绒毛,就连菜根上沾着的新鲜泥土也分外可爱。

江春忍不住就咽了口口水,果然嘴巴里头都开始泛酸了。

苏外婆耳朵也不好使了,听不见她咽口水,只继续叨叨:“你瞧,就这种咱们叫“荠菜”的,老家哪里寻不着?菜园边水沟旁,包谷地里,就是房前屋后也一抓一大把,除了吃不上饭那两年,哪个会吃它?现来了东京城倒好,捏着钱都买不到哩!”

江春想起以前在苏家塘吃过的荠菜炒鸡蛋了,嘴巴愈发的酸……为啥当年不多吃点啊!

“待会儿啊,让他们几个在馆子吃,咱们祖孙俩啊,就用这篮荠菜煮个汤,清清爽爽的,配上开春腌的小黄瓜,定能吃下两碗饭去……你啊,也太瘦了,妇人家,还是得长点肉才好生养……你瞧瞧,这元芳也是,一去就不知何时才能回得来,你们可怎生养……我有你的年纪啊,你舅舅都能满地跑了……”

……

老人家不知怎的,从一把小野菜就说到了生孩子上来。

虽然江春觉着自己年纪还小,不急着生儿育女,但日日被娘家人念叨,她也很无奈啊!每次一被念叨,她就想仰天长叹:我男人不在家,这可让我咋生?

以前在医院时,她遇到过不少夫妻异地工作的,算好排卵期打飞的去“集中火力”打拼,结果下次例假一来——取经失败,两个人又如泄了气的皮球……还好,她年纪小,还不愁这问题。

只是……

说起例假……

她的月事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未来了。

她现在算虚岁也才十六岁,月事不规律也正常,只要不摸凉水不吃生冷,就不会痛经,色、量、质都尚可,行得不规律她也未当回事。

最后一次月事都已经是婚前的事了,好像是三月中下旬,具体日子她也忘了……就这般不甚规律的月事,要想有规律排卵也难,好在元芳不在家,她可以趁着这段日子给自己调理一番。

江春这才回过神来,与苏外婆说想吃荠菜炒鸡蛋。

难得有她主动想吃的,老人家比谁都高兴,三两下洗净了野菜,进灶房去准备烧水洗锅。江春左右也无事,跟了进去,帮着点火加柴。

恰好,去食馆帮忙的高氏几个也家来了,杨氏扶着腰进了高家院子,抱怨道:“哎哟!亲家婆这生意可好做,我们瞧着,今日进门的客人没有三百也有二百了,每人就是花五钱银子,这单一日进账就得有百两嘞!这般好做的生意,咱们先前怎就没想到哩!还一个个老实巴交起早贪黑去地里刨食……”

“够了!就你嘴巴没个空晌!有这时间不如家去将衣裳给洗了,样样指着你嫂子做,就你最滑!”王氏毫不留情面的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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