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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诡天子。

慕从云想起了在南槐镇见过的那个人。

——黄金面具遮面,锦绣红袍张扬,举手投足之间煞气翻涌,与他所认识的沈弃判若两人。

但是姬炀说得也有道理,学宫还有其他大宗门没有理由联合起来迫害一个普通弟子。

他下颌绷紧,沉默不语。

姬炀试探上前一步:“将人交给我吧,待一切是非曲直辨明,我们会给玄陵一个说法。”

慕从云牙根紧咬,沉寂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

先前站在他身后的学子已经迟疑着散开,无声划清了界限;殷秉衡父子神色阴郁虎视眈眈;各大宗门的长老们看似随意地站着,实则时刻在防范他逃走……

只有金猊始终站在他身边。

将昏睡的人往背上托了托,慕从云撕碎衣袖用布条将人固定住:“掌宫,恕我不能从命。”

悲天剑出鞘,悬浮在他身侧。慕从云沉声道:“我师弟处理蚀雾异变受伤未醒,无法为自己辩驳。不论诸位有什么指控,还请等他伤愈清醒之后再来当堂对质,如此才能叫玄陵上下心服口服。”

几大宗门的长老没想到他竟如此强硬,一时陷入两难。

沈弃很可能就是酆都鬼王,如今又正逢受伤虚弱,他们是万不能将人放走的。但若慕从云执意要护,他们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了沈弃还好说,若不小心伤了这位首席大弟子,恐怕谢辞风不会善罢甘休。

没人想当这个出头椽子。

就在两方人僵持之际,慕从云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师兄……”

慕从云眼睫一颤,将他放下来扶住:“醒了?”

沈弃有些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朝他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我都听见了。”

慕从云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良久才问:“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沈弃反问:“如果是真的,师兄会杀了我吗?”

慕从云思索片刻摇头,说不知道。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这一切总要有个结果。

初时沈弃只想,若是师兄不要他了,那便将人杀了就是。可事到临头,却又生出千万般不舍和不甘。

真是不甘心啊。

沈弃勉强笑了下,眼角不知为何有些红。他轻轻攥住慕从云的衣袖,低声哀求:“师兄,你信我,别不要我。”

慕从云沉默许久,说:“好,我信你。”

阴识闻言冷笑:“玄陵这是要公然包庇,与酆都妖魔为伍了?”

他深知这些正道之人的顾虑,煽风点火道:“酆都妖魔扰乱西境,包庇之人当视作同党,这可都有先例可循。诸位顾忌玄陵的面子不敢轻举妄动,可玄陵说不定早就同酆都勾结,狼狈为奸了!”

这话说得可谓诛心,不仅要置沈弃于死地,连玄陵亦要拉进浑水。

“诸位煞费苦心设局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沈弃吧?既要私下处置我玄陵弟子,又不愿知会玄陵,与私设公堂又有何异?”

慕从云冷冷看了阴识一眼,沉声道:“沈弃是我从南槐镇救回,不论他是何身份,做了何事,我皆可一力承担后果。但此事与玄陵上下无关,在一切真相查明之前,我也绝不会允许你们将人带走处置。”

并指在腰间的玉牌挂绳上一划,始终不离身的玄陵弟子令牌便落入掌心。慕从云凝视一瞬,将之递给了金猊:“你带着我的令牌回玄陵向师尊请罪,就说是我一意孤行要保沈弃,不愿牵扯师尊令玄陵蒙羞,因此自逐出门,此后所为及生死皆不与玄陵相干。”

“大师兄!”金猊不肯接令牌:“你不必如——”

“金猊!”慕从云冷声打断了他,面上是从未有过的肃杀之色:“不必再说,若你还当我是师兄,便按我说的做。”

金猊与他对视瞬息,败下阵来,只能咬牙接过了令牌。

慕从云运动将他推了出去,悲天剑横于身前,将沈弃密不透风护在身后:“如今我已非玄陵弟子,谁要杀他,便先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

沈弃半靠在他身上,侧脸望着他。因为诧异,神色有些怔怔:“师兄……”

慕从云低低应了一声,悲天剑剑意凛冽,无一丝惧意。

倒是阴识见他如此,眼角抽动,低声对殷秉衡道:“父亲,传言酆都鬼王修为莫测手段毒辣,若这次让他逃了,日后恐怕……”

“为父明白。”殷秉衡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投向沈弃:“那日晚上出现在九星楼的人是你。”

他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疑问。

沈弃掀眸看他一眼,又恹恹收回目光,并不作答。

殷秉衡脸上闪过怒意,却还是压着脾气道:“若你现在认错,我尚能念着父子之情留你一命。”

虚情假意的话听得沈弃心烦。

他压下了体内躁动的气血,冷笑道:“师兄方才不是说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无父无母。阴族长这么爱给别人当爹?”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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