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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赌气道:“我没力气!”

声音一出来,连她自己都震得心肝乱颤。

真真是声若洪钟,气贯云霄。

梅雪衣:“……”

是她大意了,仙域的灵丹妙药给凡人治伤,效果自然是立竿见影。

她的头顶已隐隐在往外蒸腾白汽,周身涌动着健康的气血,恍惚觉着自己就像是刚耕了几亩地的壮实汉子。

慕龙龙悄悄竖起了大拇指:“好一个没力气!”

梅雪衣生无可恋地垂下了眼角。

她叹息一声:“方才那古尸出现时,我第一时间便说了玉佩的事情,但它并无任何反应。它是为杀我而来,根本没有要认亲的意思。”

慕游轻轻蹙起了眉:“如此说来,我们之前的猜测可能都是错的。兴许……是这古尸杀了我生父,拿走了他的玉佩……”

梅雪衣摇摇头:“他的长相肖似你们母子,未免也太过巧合,而且慕龙龙幼年时曾被守界人带到幽冥,而守界人正是他的鬼身,这怎么看也该是有渊源的。”

“或许与我娘相恋的……”慕游迟疑地道,“是那鬼身?”

梅雪衣嘴角重重一抽:“应该不至于。”

守界人是无面怪啊!

哪怕他们再强大,气质再迷人,恐怕也没有哪个女子能招架得住。

梅雪衣沉吟片刻:“既然镇住阵眼的尸身少了一尊,想必那巨阵崩溃近在眼前,很快便要和守界人打交道了。一切到时候再说。”

慕游缓缓点头:“也只能如此。多思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吧。”

梅雪衣心头总隐隐觉得不安。

服下大量丹药之后,身上已无不适,但那只被古尸碰过的手,依旧时不时阴沁沁地散发出若有似无的寒意。

*

慕游一家返回仙域处理宗门的事情,顺便打探各方消息。

卫今朝陪着梅雪衣用晚膳。

虽然她已经恢复如初,整个人生龙活虎焕发着用不完的精力,但他还是狠心克扣了一半烤五花肉,还找了个借口,说是陪她一道吃。

于是梅雪衣风卷残云般吃完面前碟子里喷香的肉片之后,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用冥火烧掉了剩下的肉。

瞪着眼睛,抻着脖颈的模样,令他几乎压制不住翘起的唇角。

他无视她哀怨的视线,掩唇轻轻一咳:“王后,该就寝了。”

梅雪衣没好气:“身体又没坏,咳什么咳!”

其实就是在记恨她明明健健康康他却不让她敞开吃肉的事。

这点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卫今朝的眼睛,他脸上一片沉稳,心中的小人却是笑得翻腾打滚了。

也得亏此刻两个人摸不得碰不得,否则依着她一贯的性子,早就对着他大施美人计了,而他明知是计,却永远也抵御不了她的诱惑。

梅雪衣蔫蔫地回到了白玉榻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

“陛下,能不能再近些?”她看着他虚虚坐在榻旁的身影。

“嗯?”他并不靠近,像个固执守礼的君子,与她保持着非常安全的距离。

“想闻闻你身上残留的烤肉味。”她哀怨地说。

卫今朝:“……”

他彻底被打败:“明日再让人给你做!”

梅雪衣目的达成,笑得弯出了一对狐狸眼睛。

“去睡觉。”他无奈地叹气。

梅雪衣把手垫在软枕下面,时不时迷迷瞪瞪地睁一下眼睛,看看他的背影,再接着继续睡。

古尸虽然已经被他消灭了,但那股阴冷的恐惧依旧挥散不去。

这种时候就该抱着他滚烫结实的身躯睡。

可惜此刻他那结实的身板一碰也碰不得。

半睡半醒间,她失落地叹了口气,翻身向里,打消了难以实施的念头。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叹息,身体缓缓地靠近。

他来到了极近的地方,虽然没有呼吸,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就贴着她的后脑。

梅雪衣抿着唇笑。

她对他是绝对信任的,她知道他一定会把握好距离,绝对不会伤她半分。

他还在继续接近。

她隐约感觉到他碰到了她的发。

她并没有惊慌躲避,迷糊间,心中反倒浮起了一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禁忌感。反正她终究是信任他的,他敢接近,她便敢受着!

眼下这一幕,虽然无声音无画面,却让梅雪衣再一次忆起了从前。

那个……消失在她记忆中的娘亲。

她不记得娘亲的模样,却记得那个女子的脊背永远是笔直的,她不让女儿学什么三从四德,而是请来了最严厉、最严谨治学的女夫子,从小便教梅雪衣明事理、辨是非,教她立身处世之道。

禁忌一箩筐。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小小年纪,便把她约束得像个女夫子一般。

梅雪衣调皮。她会把青梅酒带到课堂上,趁夫子摇头晃脑背书的时候偷摸啜上几口,还会配上炸得酥脆的豆子……

总之,在课堂上,豆子特别香,酒也特别醇。

万一被逮住,板子也打得特别痛。

那股禁忌的、刺激的、诱惑的滋味,正如此刻。

明知不该接近,却又忍不住偷偷靠近。

卫今朝靠得更近。

梅雪衣的脑子渐渐清醒了,她努力装睡,生怕惊跑了这条敏锐的鱼。

他又靠近了一些,这一回,她明显感觉到他那高挺的鼻梁擦过她的发丝,贴到了她的耳廓边上。

是错觉吗?头发竟然没被幽火点燃?

一条胳膊自下往上,轻轻环到了她的腰际,虚虚地悬在那里。没碰到她,她也没睁眼,但她就是清楚地感觉到了。

梅雪衣的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起来,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往脸上涌,耳朵变得热乎乎。

这个男人,可真是要命。表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却总是叛道离经。

他的身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热气,而是阴冷阴冷的气息。

冥火是冷的。

他的手继续往上。

梅雪衣漫不经心地打开一道眼缝,偷偷看他。

眼睛睁开的瞬间,她听到耳旁传来‘嗡’一声巨响。

头皮麻炸,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座冰雕。

这只从身后环过来的手,根本不是卫今朝的手!

白色的衣袖拂在她的身上,惨白细长的手指,单看一只手,便知手的主人温润儒雅。

古尸!

它不是……被烧成飞灰了吗!白日里,梅雪衣清清楚楚地看见,卫今朝化身冥火包裹住了古尸,将它像蜡人一样烧融,扭曲着淌向地面,还未及地,便化成了飞烬。

绝无生还的道理!

况且,此刻卫今朝就守在她的身后,它是如何绕过他,爬上白玉榻的?!

一瞬间,梅雪衣的脑海里滚过了无数惊雷。

“陛下!”她脱口疾呼。

声音闷沉,与白日一样,传入耳朵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膜。

结界!

她的身边,再一次被这古尸布下了结界!

怎么可能!

卫今朝就守在一旁,守着她入睡。她百分之百确定他不可能丢下她,趁她入睡时,他定是眼睛一眨也不眨,用那近乎病态目光盯着她看。毕竟他是鬼修中的鬼修,执念深刻,永无解脱。

既如此,古尸是怎么来到她身边的?!

那只手直直冲着她的脖颈而来,五指微分,锲而不舍,执意要继续白日里未完成的事情——掐死她。

眼见脖颈就要再次被扣住,她唯有一条退路可走。

她猛地蜷起了身子,脊背向后靠去。

果然撞上了一具冰冷干枯的躯体。

那只惨白的手在她眼皮子底下蓦地攥空。这一回它更是不给她留半丝生机,五指指尖在扼空的瞬间狠狠掐成了拳——若她没有及时躲走的话,这一击下来,她那纤细的脖子上便要留下五个贯穿的血洞了。

“怦怦怦!”

心跳剧烈,梅雪衣下意识地钻进了被褥里面。

脑海中隐隐约约浮起了一丝灵光。

若是方才它径直从身后偷袭她,无论掏心、斩头,恐怕都已经得手了。

但它还是选择掐她脖子。

就好像……它只能用这个方式取她的性命。

念头一晃而过,梅雪衣缩在被褥中,周遭一片黑暗,如同身陷泥沼。

被褥外没有丝毫动静。

忽然之间,一切危机都消失了,就好像她只是不小心蒙住了头,做了个混沌的噩梦。

梅雪衣呆滞了片刻,眼皮发沉,一时竟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古尸……

古尸分明已被卫今朝烧死了,烧得干净利落。

他就守在白玉榻旁边,绝不会离开半步。

这是在做梦吧?

“陛下?”梅雪衣再唤了一声。

声音还是缥缈闷沉。

“陛下!卫今朝!”她放开了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