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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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卖盐引,贩卖私盐,贪污受贿,条条都是抄家灭族大罪。外祖父一生积攒的贤良之名一朝毁尽,虞家满门尽诛,声名狼藉。
反而是最开始被牵扯出来的万有良,因有虞家在前头顶着,只判了流放。
而幕后主使之人,更是毫无损伤。
忠良背污名,小人坐高堂。
殷承玉现在想来,还恨得咬牙切齿。
他垂眸思索良久,方才冷声道:“备轿,孤要去一趟南熏坊。”
——虞府正在南熏坊的红厂胡同。
上一世没能救下虞家人,一直是他的心病。
后来他登基,想要彻查旧案,却因时间久远,当时的卷宗和证据也都被有心之人焚毁,万有良更是早就死在流放途中。人证物证俱无,他连为虞家翻案,洗清污名都做不到。
若不是后来薛恕找到了大舅舅仅剩的血脉,他恐怕至死都无法释怀。
殷承玉下了轿子,看着头顶“虞府”的牌匾,闭了闭眼平复心绪,方才迈步走了进去。
这一世,该是谁,便是谁。
一个都逃不掉。
*
殷承玉与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一番长谈,自虞府离开时,已经过了子时。
他倚在轿壁上,面色虽有些疲惫,却没有来时那么紧绷了,整个人显得放松许多。
是以当轿子在慈庆宫门前停下,殷承玉看到打轿帘的竟然是薛恕时,都不觉得生气了,甚至眼中还多了几分笑意——若不是薛恕机敏,发现了引纸,他虽然也能设法让大舅舅避开一劫,但必定没那么轻松。
“你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等在这儿替孤打帘子?”
薛恕摇头:“我有东西想给殿下。”
说完,不错眼地看着殷承玉,等他的回应。
殷承玉睨他一眼,没再斥责他的冒犯:“进来说话。”
流云般的衣摆自面前飘过,薛恕又闻到了那股清冷冷的梅花香。
很甜,很好闻。
他贪婪的捕捉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大步跟在了后面。
今日耗费的心神不少,殷承玉实在疲乏得紧,也懒得再端着架子在正厅同薛恕说话,便将人引去了寝殿的偏殿。
殿内地龙烧的旺盛,他脱了大氅,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和软底鞋,才出来见薛恕。
“什么东西这么急吼吼要呈给孤?拿上来吧。”殷承玉懒洋洋靠在圈椅当中,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他本是精致的相貌,此时束发的头冠取下,乌发半披,衬得肤色如玉,眉眼秾丽。偏他不自知,姿态慵懒,眼波潋滟,在莹莹烛光之下,勾魂夺魄的美。
仿佛皑皑雪地里,满树红梅一夜绽放,灿灿灼人眼,
薛恕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一时竟无法挪开视线,黑漆漆的眼底波澜陡生。
殷承玉不经意抬眸,与他的视线对上,顿时便沉了眉眼,重重放下茶盏:“薛恕!”
茶盏撞击发出当啷之声,薛恕这才收回视线,将脚边的箱子捧到了殷承玉面前。
那箱子有一尺高,两尺长宽,看着颇有些沉手。
“打开来看看。”
殷承玉抬了抬下巴,郑多宝会意,上前将箱子揭开,随即便被里头满满当当的金银玉器晃了眼。
“这是……”他看着薛恕,一脸莫名。
要说是送礼吧,也没见谁大喇喇直接将一箱金银玉器堆在一处送来的,这也太不体面了!
可若不是送礼,这大半夜搬这么大一箱子来,还能是行贿不成?
“陛下赏我的,都给殿下。”
薛恕抱着箱子上前两步,放到了殷承玉手边的小几上。
殷承玉拿起一个白玉狮子眯眼打量半晌,便笑了:“殷承璋送你的?”
他曾在老二那里见过这么个白玉狮子,这雕刻狮子的白玉十分难得,通体莹润无暇,唯生了两个绿点,有巧手的匠人因形制宜,将之雕成了雄狮之态,那两个绿点,恰做了玉狮的眼睛。
因十分难得,老二很是喜欢,没想到竟然舍得用来拉拢薛恕。
“还有些旁人送的。”薛恕“嗯”了一声,颇为理直气壮:“我向陛下禀报过了,陛下说任我处置。”
殷承玉闻言又笑了,睨他一眼:“狡诈。”
别人给他送礼,他转头就禀给了隆丰帝。既得了隆丰帝的信任,又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不过仔细想想,上一世时薛恕也是如此,一副雁过拔毛的狗脾气。
前世老二为了拉拢薛恕,也没少给他送礼。
还记得他被迎回东宫不久时,外界对他和薛恕的关系猜测纷纷,又因薛恕夜宿慈庆宫,传出不少流言蜚语来。老二为此特意派人下江南寻了两个盘正条顺的小倌回来,调教好后就眼巴巴让人送给薛恕。
谁料薛恕不按常理出牌,当场就拔刀将人斩杀了,砍下头颅送到老二府上,说他送来的人意欲行刺。
最后老二花了二十万两银子将两人的尸身赎回去,这才息事宁人。
没想到重来一世,竟还能看到老二的乐子。
若是叫老二知道了,恐怕要气得吐血。
殷承玉心情顿时大好,赞赏地看了薛恕一眼:“不错。”
语毕,又打量着薛恕,语带试探:“殷承璋如此厚待,你当真半点不动心?”
薛恕摇头,目光定定锁在殷承玉脸上:“我只想伺候殿下。”
要不是殷承玉不允,他更愿意留在东宫。
“缘由。”殷承玉心里一动,目光不由带上了探究。
薛恕想了想,却说没有理由,
他怎么想的,便怎么做了。
自见到殷承玉的第一眼始,便不可自抑地想要靠近他,想将世间一切捧到他面前。
世人都说妖邪惑人,但他却觉得,真正惑人的是九天之上的神祇才对。
殷承玉便是他的神祇,只需一个照面,便能让人折腰,甘愿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