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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三皇子谋逆,京中全面戒严,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隆丰帝病重,依然是太子建国。只是最近隆丰帝频频召见重臣,榻前却是安王常伴左右,便让众臣心中生出些许不安来。

总觉得这天似要变了。

殷承玉也察觉殷慈光似在谋划什么。

龚鸿飞已下了大狱,如今宫中防卫掌于殷慈光之手。殷承玉虽然明面上未曾插手,但暗地里却收到不少消息——殷慈光动作频频,十分不对劲。

他思索着殷慈光下一步,却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一点一点复盘逼宫那晚的情形:殷承璟逼宫、皇帝落水、殷慈光救驾、再到殷承璟出逃……

那晚所有细节在殷承玉脑中唤醒,他忽然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高贤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殷慈光能有什么利益打动他?

唯有皇位。

高贤素来与薛恕不对付,他自知若是自己登基,薛恕必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会投靠殷慈光并不意外。

叫人意外的是他似乎对殷慈光言听计从。

按照高贤谨慎的性格,他应该在殷慈光和殷承璟身上都压下筹码才对。

但他却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殷慈光身后,那必然是殷慈光有足够的筹码诱惑他涉险。

殷承玉心念急转,想到什么后立即出宫去寻了乌珠求证——乌珠暂时安置在宫外一处宅子里,明日就要启程前往瓦剌。

见他忽然出现,乌珠露出疑惑之色:“太子殿下可还有事要交代?”

殷承玉却问起了姚氏:“孤之前让你拉拢姚氏时,姚氏可有异样?”

乌珠闻言撇嘴道:“能有什么异样?姚氏一向胆小怯懦,我寻了她几次试探合作,她都支支吾吾敷衍过去了。”

“不对。”殷承玉摇头:“她在发现真相之后能让贴身丫鬟分了数个药铺买药材自己调制堕胎药,至少说明她并不是个一味顺从的懦弱之人。”

这样的人,当生的机会递到面前时,可能会犹豫迟疑,却不该完全拒绝。

除非她已另有出路。

“你说那晚护送你们从农庄出来的兵马不少,可能推测大概人数?”殷承玉又问。

乌珠摇头:“当时情况太匆忙,声音又杂乱,没法确定大概,只知人数应该不少。”

“那可有五千?”殷承玉换了个问法,

“没有。”乌珠长于草原,没少参与征战。她斩钉截铁道:“虽然无法确定大致数量,但绝不会有五千之多。”她努力回忆着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听马蹄声最多应该不超过千人。”

殷承玉脸色微变,想起薛恕曾与自己所说的消息——殷承璟还私藏了五千兵马。

中计了。

有人故意放出殷承璟还私藏有五千兵马的消息,就是为了引他分出大量兵力去追捕殷承璟。

想到如今宫中甚至望京城内逐渐加强的防卫,殷承玉心中逐渐明了。

怕是殷慈光也想要重演逼宫戏码,只是他当不会像殷承璟那般蠢。

辞别乌珠,殷承玉赶回慈庆宫,一面命信使立即出城给薛恕传信,一面召了卫西河过来——薛恕带兵离开之前,将卫西河留了下来。

“如今东、西两厂可用兵马还余多少?”

“督主从京营调了两万人,禁军只带走了一半,还余下万余人。”卫西河道。

“还有万余人,若猜测成真,这些人应当足够撑到薛恕带人赶回来了。”思索许久之后,殷承玉拟定好对应之策,才让卫西河下去部署。

他遥遥看向乾清宫的方向,虽然心里仍有一丝犹疑,觉得以他对殷慈光的了解,对方尚不至如此。但理智却已容不得他为了这一份岌岌可危的信任去冒险。

卫西河的动作已经很快,但殷慈光的动作显然要更快一步。

这日傍晚,高贤奉皇帝口谕而来——太子禁足慈庆宫。

眼看着禁军将慈庆宫围得水泄不通,殷承玉站在门口,脸上并无意外慌乱之色:“不知孤犯了何错要被禁足?”

高贤高抬着下巴,神色倨傲:“这是陛下口谕,咱家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何触怒了陛下。”

“那便让孤去父皇面前分说分说。”殷承玉往前一步,身侧护卫亦气势悍然地拔刀。

“太子殿下是想抗旨么?”高贤见状摇头一笑,反而像盼着他动手一般:“咱家还要去宫外宣旨,就不再这里耽搁了。”

殷承玉本也只是试探他,见状摆了下手,护卫们便收了刀,护着他退回了慈庆宫。

在慈庆宫中等到了傍晚,殷承玉又得了消息——高贤出宫走了一趟,将朝中重臣都宣入了宫。

这流程瞧着与殷承璟逼宫差不离,但他这回却是实打实拿着皇帝的手谕。

乾清宫中情形不明,殷承玉摆着棋子思索如今局势,并未着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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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宫。

殷慈光一身白衣,正在烧纸钱。

高贤走近,瞧见他平静的面色,越发庆幸当初自己押对了宝。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温润无害的人,竟让太子也阴沟里翻了船呢?

他行至殷慈光身后,躬身道:“夜长梦多,王爷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位。”

看着火舌将最后一片纸钱吞噬,殷慈光才缓缓转过脸看了他一眼:“且不说太子素有威望,直接杀了他惹人诟病。就说薛恕带了两万多人出京,杀了太子,你可能挡住那条疯狗?”

高贤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恭维道:“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殷慈光站起身,将手伸至他面前:“诏书呢?”

高贤自袖中将诏书递给他,殷慈光展开看了一眼,便收入了袖中——这正是隆丰帝落水醒来那日,召了高贤入殿内所写。

他嘴角轻蔑地撇了下,转身往外走:“先去瞧瞧殷承璟。”

殷承璟与德妃关押在一处。

自那日在渡口被抓获,他已经被关了三日。这三日间没有食水,就这么生生饿着。

以至于瞧见殷慈光出现时,他都没有太大的波动,只眼皮无力掀起,里头涌出怨恨和不甘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失败的下场,但他确实从未想过,自己会败在这么个病秧子手里!

母子俩没力气开口,殷慈光也不说话。

他站在监牢门前瞧了许久,方才吩咐道:“将人押出来。”

两人三日未曾进食,已经饿得发虚。亲卫一人一个轻轻松松将人押出来,跟在殷慈光身后。

如今宫中防卫都掌在殷慈光手中,他可在宫中来去无阻。

他带着两人去了乾清宫。

因他奋不顾身救驾,如今隆丰帝谁也不信,只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

殷慈光脚步轻快地进了内殿,让伺候的宫人和太医退出去,亲自将昏睡的人叫醒。

“父皇,你看看谁来了。”

隆丰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瞧见了他身后的德妃母子。

想起这二人先前是如何戕害自己,隆丰帝眼里燃起怒火,艰难撑着身体坐起来,口齿不清地骂道:“贱人!孽障!”

殷慈光嘴角勾着笑,等他骂完了才继续道:“儿臣特意将他们带过来,让父皇亲自报仇。”

隆丰帝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没理解亲自报仇是什么意思,只艰难道:“都……杀了!”

殷慈光并未回应他的话,而是转头对殷承璟和德妃道:“从今日开始你们就呆在乾清宫赎罪。”在另外三人茫然不解的眼神中,他不疾不徐道:“什么时候赎清罪孽,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说完不等其他人明白,便命人解了德妃与殷承璟身上的枷锁,退了出去。

他站在门外,双手按着两扇门扉缓缓合拢,似刚想起来一般补充道:“差点忘了说,只有最先赎完罪的那个人,才能走出这道门。”

话音落下,门扉合拢,屋中三人都听到了清晰的落锁声。

德妃还没想明白,扭头看殷承璟:“他什么意思?”

殷承璟扭曲着面孔,嘶声道:“他这是逼着我们互相残杀,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