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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王寡妇家的炕上。

王寡妇的家我来过两次,今天应该是第三次了。

还那样,房子很不好,茅草房,土打墙,木头窗户棂子,夏天钉纱窗,冬天糊塑料布。

现在是春天,塑料布还没拆,上面都是破败的窟窿,春风一吹呼呼啦啦作响。

一个轱辘爬起来,我赶紧呼喊:“红霞,红霞咋样了?我媳妇嘞?”

王寡妇就在旁边,坐炕头上纳鞋底子,旁边还放着线拐子。女人噗嗤笑了:“醒过来就找媳妇?亲不够啊?”

我上去抓住了她的手,继续问:“红霞到底在哪儿?她伤得怎么样?”

王寡妇说:“先瞅瞅你自己吧,一身的伤,血流了有半洗脸盆,不是俺把你拖回来啊,你就死定了。”

还真是,我发现全身的伤口都被包扎了。

肚子上的刺伤,伤口一寸,差点露出肠子,被王嫂抹了香灰,贴了一块胶布。

手臂上的刀伤同样被抹了香灰,用手巾包裹着。

最危险的是后背上两条口子,都一指来深,半尺多长,包裹的是王嫂家的褥单子。

她把褥单子铰了,扯成两半,将本少爷抱得像个木乃伊。

乡下人就这样,医药短缺,治疗割伤都用香灰,香灰又被称作神仙土,有止血止疼的功效,唯一不好的,伤口愈合会留下疤瘌。

动一动全身痛,哪儿都不得劲,浑身酸软无力,一脑门子汗。

女人说:“你别动,别动!伤还没好嘞!”

我继续问:“我媳妇红霞在哪儿?告诉我,快点!“

王寡妇说:“瞧你急嘞?在里屋呢,还在睡觉。“

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直奔里屋,果然,看到红霞躺在里屋的一张软床上。

这是王寡妇家的粮仓,四周堆了一些玉米跟稻谷,软床在中间。

媳妇儿的面容很敲碎,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衣服没换,上面的血迹都凝固成为了血块儿。

“红霞,你咋了?伤到哪儿了?醒醒,醒醒啊……。”我不知道咋办,慌乱地好像受惊的蚂蚱,抓着红霞的手仔细摸,摸了她的脉,摸了她的脸,也摸她的前胸跟后背。

红霞身上的划伤很多,但都不致命,她的脉搏依然微弱,显然是受了内伤。

我说:“不行!一定要送她去医院,快呀!”

王寡妇跟过来怒道:“不行!她不能动,俺已经让村子里的郎中看过了,郎中让她休息。”

“休息个毛!她受的是内伤,很严重!再不治就遭了!”说着,我上去扯红霞的身体,打算将她抱起来。

王寡妇忽然怒了:“杨初九,你都伤成啥了?自身难保,怎么抱得动她?”

“那……你去找一辆车,我知道你们村有三马子,我出钱!!”

女人说:“出钱也没用,你跟红霞都逃不出去了!”

“为啥?”

“因为山路已经被封了,追赶你的那些人堵住了所有出山的路,根本出不去!”

“你说啥?大金牙把山路封了?”

王寡妇点点头,终于告诉了我事情所有的真相。

其实我已经昏迷一天一晚了,昨天晕倒以后,附近的山民就过来营救。

碰瓷村本不叫碰瓷村,只不过是个外号。它的真实名字叫……杨树岭,是大山里一个很普通的小山村。

因为是山沟,四周全长满了杨树而由此得名,前前后后几个村子加起来,一百来户人家。

起初,这儿的山民是很善良的,跟仙台山一样,没有路,通向山外的哪条狭窄山道,是山里人几辈子,花费了近百年一点点修出来的。

跟外界接通,祸事也接踵而来。

首先是收三体六统的来,然后是搞人口计划的来,接着,一些素不相识的人也踏入山村,觉得这儿风景好,风水也好,要在这儿修火葬场,做墓地。

大量的罚款,人口控制小组推房子,捣灶火,牵牛羊,强制拉着这儿的妇女做流产,把这一代的山民激怒了,愤慨了,也逗乖了,显出了原始的野性。

所以,他们就变得野蛮,暴力,贪财,开始跟山外人为敌。

只要是进入杨树岭的山外人,全都被讹诈过,被敲诈过。

为了生存,他们还跑山道的公路上碰瓷,甚至成群结队,跑附近的乡镇跟县城碰瓷。

碰瓷成为了这一代人的副业,一笔巨大的额外收入。

碰瓷的名声越传越远,以至于大都市的人将山村的真实名字都忘记了,就叫杨树岭为……碰瓷村。

大金牙前不久就来过,准备在这儿建火葬场,勘察地形。

刚刚进村同样遭遇了碰瓷,跟我上次一样,被王寡妇拉进家门,扯衣服,拉炕上,按倒……。

女人按倒大金牙就呼天喊地,将附近的邻居喊过来,把大金牙堵在了屋子里。

大金牙无奈,只好认倒霉,赔了王寡妇五千块。

五千块,他可以在城里找一百个小姐,都不带重样的。

还好大金牙有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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