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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季临?!”

自己不就抱怨了一声贵吗!直接竟然就把电话挂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啊!!!

真的,白端端非常诚恳地想,季临这个人是怎么安全活到这么大没给人打死的?

不过虽然工作途中逮不着人,下班后,却是被白端端逮着了。

说起来也不叫逮,白端端等着电梯上升的时候,季临从外面踏了进来,要放在平时,白端端肯定猛按关门键,只是今天,一想到自己还有使命没完成,白端端愣是只好把门开着等着季临慢条斯理地进了电梯。

两个人住的楼层高,这电梯又运行得慢,如今又正好只有白端端和季临两个……

白端端决定抓住机会:“季律师,徐志新那个案子,我想……”

“不,你不想。”

???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白端端忍了忍眉心跳动的怒意,尽量平静道:“徐志新决定接受你们的条件进行调解处理,但是有一点,对于陈佳楠医生,是否可以网开一面?你可以去调查下,她平时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在网上的好评度也非常高,即便门诊下班后,还常常帮着病人加号,自己累点没关系,只要病人能尽早得到医治就行,她真的是一个好医生……”

白端端简短地把陈佳楠和徐志新的苦处都讲了,只希望能勾起季临的同情,只可惜不等她讲完,季临带着冷意的眼神就打断了白端端:“我说了你不会想和我聊这个话题的。”

季临的声音十分冷酷:“我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破坏规矩,还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是个好人。这些人如果不得到教训,从骨子里就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觉得自己牺牲了自己,冒着危险,是帮助了别人,还觉得自己十分伟大,一旦逃脱过这一次,又绝对会继续第二次。不守规矩一旦得到了甜头,就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看了白端端一眼,“这和出轨是一样的道理。”

白端端不得不承认,季临一开口,自己就真的不想和他聊天了……因为她发现,季临真的完全不在乎别人,他说话的时候,也完全不在意听的人怎么想,他会非常直接甚至让人难堪地指出问题,根本不懂虚与委蛇和委婉友善。

简单来说,与这样的人交谈沟通,大概是会被气出内伤。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话真的不太动听?”白端端憋了憋,没忍住,“我帮我的当事人传递他的意思和你沟通,尽到我的责任,你觉得不行,完全可以用‘不好意思,我的当事人还是坚持要投诉’这种说辞委婉地拒绝我就行了,你何必说那么难听,把我也连带着一起骂?”

季临愣了愣,就当白端端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时,只听他语气匪夷所思真诚地问道——

“为什么要委婉?”

“……”

白端端简直没脾气了:“我好歹和你从业一个领域,以后都是业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还是邻居,你不能维系好人脉?都说现代社会,多个朋友多条路啊,你没准以后……”

“不是。”季临困惑地打断了白端端,他仔细地打量了白端端一眼,“你觉得你是我的人脉?是什么给你的勇气?”

???

“你觉得你能成为我的路?”季临一字一顿道,“你觉得我以后有事会需要……求助你?”

“……”

季临笑了笑,丝毫不在意白端端快要扭曲的表情,他淡然地道:“很遗憾,你还达不到作为我人脉去维系的标准。”

“……”

白端端不太服,自己就算这一次确实甘拜下风,但至少再努力努力也……

“我这个人很直接,不喜欢虚伪那一套,也不会对你说什么,加油,再努力一把,你就能成为达到我想维系的人脉标准了。”

“……”

季临却嫌这一番话还不够欠打似的,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他划出了和自己身高等高的距离:“你和我人脉的标准,还差那么大。你应该没希望了。”

他笑笑,又补了一刀:“所以我为什么要委婉?”

这一瞬间,白端端内心的火焰简直被引爆了,打人犯法是不对的,但季临这种行为,真的不是寻衅滋事???至少也违法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吧?先撩者贱,白端端觉得,自己如果现在打他,真的不应该算犯法。

白端端也承认,季临的话是有道理,然而她想起自己的爸爸,还是忍不住去同情作为弱势的员工,徐志新是迫于无奈鬼迷心窍,但最终也会受到应有惩罚,而陈佳楠,白端端去翻了陈佳楠的履历,非常优秀,她学了七年医,而季临的投诉,将是她职业生涯里的灭顶之灾……

只可惜季临根本不为所动,不论白端端怎么请求,他连理都不再理她。

最终,白端端泄了气,她看了季临一眼:“我听我同事说了,你这个人从不主张企业和解,你都是主战派,你的方案每次都是让企业硬刚到底,一旦员工做错了,你就狠到底绝对不留任何余地的,就算是‘和解’,也是你单方面的胜利。我确实不该天真地跑来和你谈什么让你网开一面,人情味这在你字典里就没有。”

“企业其实请你花的律师费耗费的精力,分出一小部分,就可以轻松搞定这件事了。”白端端忍不住想到自己的爸爸,心下酸涩,“徐志新是不对,但他也不是没想过通过正常流程请假,企业要是当时多一点人情味,不是出言讽刺他,能更心平气和一点,好好了解他的情况,知道徐志新家里的困境,多给一些帮助,他或许也根本不会铤而走险做这种事……”

白端端这番话已经几近是单方面的抱怨了,她没指望季临再理睬自己,然而没想到,季临却是开了口。

“你觉得人情味很伟大吗?企业运营管理靠人情味吗?你这么信奉人情味,那你还做什么律师?”他的声音一改刚才的冷淡,变成了全然的讽刺和鄙夷,“你一直觉得这件事不是最好的结果是吗?你觉得花钱找像我这样的律师死刚,花钱花时间,根本不经济,你总是用经不经济来作为评判标准,我相信你在给你的客户出法律建议的时候,也是这样考量的,这个方案性价比高不高?”

白端端皱了皱眉,她也有些生气了:“难道我们做律师的不就应该给出合理又性价比高的方案吗?难道明明和解更快更省钱,却劝着客户去不断花钱花时间诉讼吗?这不是诉讼骗子吗?我知道对律师来说,劝着客户去诉讼比和解能拿到更多的代理费,但我做不出这种事,我不会去骗客户的代理费。”

“你根本不懂诉讼的意义所在。”季临冷笑了一声,“诉讼的意义是原则,是底线。难道因为麻烦、性价比低,就要平衡开人的代价和性价比,轻松放过那些恶意的员工吗?”

“你以为企业就喜欢解雇人吗?解雇任何人,就算解雇蠢货,也意味着给自己的生意带来混乱和破坏,执行解雇员工的决定也很艰难,怀恨在心的被解雇员工可能报复企业,而这个员工仍在职的朋友,也可能同样会对企业产生不认同感。”

“解雇员工也意味着你的企业里出现人员职位空缺,那企业必须重新走流程招聘、录用、磨合新的员工,这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并且完全没法保证新招来的员工就一定好用,所以很多企业被逼无奈,为了你所追究的性价比,最终只能凑合着用那些并不怎样的员工,也懒得去开除。但这是对的吗?”

季临看向白端端:“你从事劳动法领域,但令我惊讶的是,你根本不懂企业运营,根本不懂商业模式,也不知道企业主心里在想什么。”

白端端下意识辩解道:“我不喜欢代理企业,我从来只代理员工,因为员工更为弱势,我只想帮更弱势的群体争取法律权益!”

“就算代理员工,你也至少需要设身处地地认识到你当事人的对手。商业很复杂,运营一个企业,依赖于所有人员的齐心协作,哪个环节出了错,企业都会遭影响,你觉得经营一个企业很简单是吗?你觉得企业主因为更有钱,就一定是强势的?员工就一定弱势?但你完全不去考虑,企业主为了经营好一个企业要怎样殚精竭虑,他们承担多少压力,他们为了工作牺牲了多少,他们要参加多少酒局有多少身不由己?就因为有钱,他就应该承担更多?”

“企业主是比员工富有、社会地位更高,拥有更多资源,但他们的这一切,也都是合法努力经营得到的,在这个案子里,错的人是徐志新,凭什么企业主要去买单?要去和解?要为他做考虑?谁穷谁有理?谁弱谁有理?”

季临的眉心微微皱着:“我最讨厌就是你这样口口声声号称员工更为弱势需要维权保护的人了。但事实是,很多时候,都是徐志新这样的员工,不断地在毁掉一个企业。”

白端端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想说,如果徐志新这样的员工不受到惩罚,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仿效,一旦金光电子和徐志新和解,那就会成为越来越多员工这样钻漏洞的模板,但我觉得这是不现实的,因为其实大部分员工都想好好工作,没有那么多人天性就坏,更没有那么多人会遭遇徐志新这样的不幸,徐志新是有错,但是你对他的指责未免太严重了,他这样的员工怎么可能就毁掉一个企业?”

“‘好的规则可以让想犯错的人不敢犯错,规则上的缺陷也可以让一个好人沦为坏人’,如果金光电子容忍了徐志新的行为,进行了软弱的和解,是,确实,可能仿效的人并不会那么多,但其余正常辛勤劳动遵守公司病假管理规定的员工,是不是感情受到了伤害?是不是会觉得不公平?以后一切解雇行为,是否都会变得不顺利?徐志新那么过分,都能和解拿到补偿金,那我为什么不能?这样的群体意识一旦开始,就很难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