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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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白端端一直对从B市回A市心里不认同,但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回来是对的。她得看到差距,才能追赶学习。
这个案子,她完全局限在自己的思维里,想着这300人的裁员,如何为员工争取利益最大化,却没想到季临用停工停产把自己打得措手不及,并且毫无反抗之力。
他深谙劳动法,知晓如何规避风险,也知晓如何让企业利益最大化。
剔除自己一贯对他的偏见,季临真的非常非常专业。
难怪张俊达说一旦案子对手是他,就让人闻风丧胆。
他有一种不赢誓不罢休的执着和冷酷,专业冷静到令人可怕。
如果白端端遇到的对手不是他,恐怕这个案子都没有反转的余地,她可以通过自己前期详实的准备轻易地获取胜利,然而如今季临这一顿操作,不论白端端多有能耐多坚韧不屈,劳动合同法的规定就是规定,她没有办法帮助宋连军他们翻盘。
企业对员工,企业终究是处于强势的地位,任何一个轻巧的决定,都会造成员工人生天差地别的变化。季临这样的操作,让这个案子变成了一个自己绝对赢不了的案子,一下子优势全无。
企业辞退员工需要取得员工的同意,否则就要支付经济补偿金,但企业停工停产,却并不需要经过员工同意,因为这是企业无法控制的经营异常行为,几乎可以算是不可抗力,因此只需通知员工,取得工会同意,并用证据证明企业确实不得不停工停产,并非造假,最后向劳动监察单位备案,事后按照最低工资标准支付工资即可。
事情到这个地步,除非能找到季临在操作中流程里的瑕疵,然而该做的他都做了,通知工会,此后再谈判获取189位被裁员工的同意,这个男人太专业了,白端端几乎不用想,也知道他在此后的流程里,也根本不会有任何可以被自己抓住用来翻盘的漏洞。
这个案子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因为季临的操作,企业把自己在劳动市场上的优势地位发挥的淋漓尽致,劳动者仍旧翻身无能,白端端只觉得内心憋得慌。
太差劲了,自己真的太差劲了,口口声声说了想要保护好劳动者,然而遇上季临却真的被按在地上碾压。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提醒宋连军一行人关于停工停产期间的注意事项:“因为西蒙纸业发给你们的是全额的最低工资标准,所以一旦公司临时有事让你们去,你们也仍是有义务去的,千万不能一声不吭为了表示抗议就不去,这样公司完全可以按照旷工处理,最后连这个最低工资标准也不需要支付就单方面辞退你。”
“总而言之,只要你还没辞职,你还拿着公司提供的平均最低工资,那你就要记住,你还是西蒙纸业的员工,员工手册上的严重违纪行为,你一条也不能犯,劳动法规定的违约行为,你也一条都不能有。”
宋连军却是一脸空洞的茫然,白端端关照了他不少,但他的表情仍有些置若罔闻,几乎像是下意识在点头。
而直到白端端讲完,他的目光才渐渐聚焦,然后他看向了杜心怡,嘴里是喃喃着一句话:“杜律师,你得负责……你得负责……你和我说这案子我们一定能赢一定能拿到补偿金的,你答应我的!”
白端端皱了皱眉,这才有时间去管杜心怡,她看向对方:“你允诺了什么?你允诺了稳赢是吗?”
杜心怡眼神躲闪:“没什么啊,我就安慰了他几句罢了,就说不要担心啊。”
这个模样,绝对是允诺了对方这个案子的结果,本来白端端应该趁机训斥她的,但是这一刻,自责、羞愧完全袭击了她,白端端已经难过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自己太弱了,此前的自信在季临面前,真的只能称得上是自我感觉良好。
只是工作是不会给人时间去独自舔舐伤口的,很快,季临那边又叫住了白端端,要求当场核对其余189人的经济补偿金方案,白端端没法,只能揉了揉眉心,和季临一起回了会议室。
——
会议室外,就只剩下宋连军和杜心怡了。
宋连军从巨大的变动和震惊里终于回过了神,然后他看向了杜心怡:“杜律师,你答应过的!现在为什么这个案子你都说不上话?你不应该替我们去据理力争吗?”
杜心怡退后了一步,然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开始一脸真诚地推卸责任:“你也听到了,刚才对方律师直接叫我‘助理’,和你实话说了吧,本来这案子是我主办,白律师协办的,可她就喜欢抢案源,一定要自己来主办,很多你们的资料她都藏着掖着,她和我们合伙人关系又好,最后就这么把我变成了协办,你们这案子要是我办,那肯定是能赢,不是这个结果……”
本来接这个案子时候,是看中涉案标的额足够大,光是提成,就能拿不少,何况跟着白端端,自己也不用做什么,轻松得很,外加这案子杜心怡一直认为铁板钉钉能稳赢,才愣是央求着林晖让自己硬插了一脚,只是如今……
只是如今,这个案子却成了杜心怡的麻烦,她后悔地想,早知道会出这种岔子,自己就不沾了,如今这189个辞退的都是新员工,总共涉及的经济补偿金也没多少,自己最后也分不到几个钱,如今眼前这个宋连军显然又很棘手……
杜心怡此前不仅打包票承诺了案子的结果,还收了宋连军一共4000块的购物卡,还全私吞了,甚至都已经用完了,这种事万一宋连军鱼死网破捅出来,就很麻烦了……
这种时候,杜心怡根本无心去管宋连军的困境,只想着如何把自己摘干净,她看了一眼宋连军,装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惋惜模样:“其实我一直很想要帮你的,但因为不是主办律师,很多策略方案我也很难插手,你们的情况我很理解,尤其你之前还特意给我送购物卡,心意我都领了,后来白律师成了主办律师,我还特意把你的心意都转达给她了,这购物卡我自己都没留着,就是希望她能更尽心尽力地办你这个案子。”
宋连军一边听,一边他脸上就慢慢带了点肃杀的怒意:“可这个白律师……”
作为员工方律师,白端端没有办法规制季临的行为,他出招,她招架,而面对停工停产这种鸡贼的方式,在现有法律的范围内,不论是白端端还是任何别人,都没有办法扭转局势。
杜心怡却并不提及这一点,而是努力推卸着自己胡乱承诺的责任,她状若小心翼翼地轻声嘀咕道:“有一件事我偷偷告诉你啊,其实我们白律师私下好像和季律师是那个……”
宋连军皱起了眉头:“哪个?”
杜心怡压低声音道:“就是情侣啊,我上一次和白律师一起吃饭遇到季律师,听季律师喊我们白律师老婆呢,我还以为白律师是单身,结果都瞒着我们地下恋爱呢。”
杜心怡的话里三分真混着七分假,白端端和季临那模样,显然不可能是情侣,但大约是私下还有什么过节,总是有别的私下交集是跑不掉的。
“当然,这事我也说不好,没准就是开玩笑,但我也不是唯一一个听到的,就那天和你一起约了在餐厅吃饭还记得吗?买单的时候有人称是我们白律师的老公,让她一起把他的账结了,当时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和侧脸了,就是季律师呢。”
杜心怡这么一说,宋连军反应了过来,虽然她没有明确地说什么,但光这些隐晦的线索,已经足够宋连军自行想象了。
“那这个案子,白律师对季律师,是不是有猫腻?”宋连军皱着眉,“会不会他们早就有勾结,白律师故意输给季律师的?她早就通敌了?不然杜律师你早就说这案子毫无悬念能赢了,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这让我怎么回家和老婆交代,怎么和其他110个兄弟交代?”
杜心怡见稳住了宋连军,松了口气,说实话,刚才宋连军的样子,着实有点让她害怕,要是知道自己都做了点什么,这宋连军说不好恐怕当场都要打自己了,杜心怡此刻只想暂时把人糊弄过去,只想着回头和他一分开,立刻把宋连军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然后躲起来不见对方,至于黑锅,先甩给白端端,反正自己说的这些话,也没证据可以证明,最后对方撑死闹腾几下,也就自认倒霉不了了之了。
——
只是杜心怡根本从没真正站在劳动者的境地里为他们考虑过,她根本意识不到,对于案子的结果,对宋连军的生活会产生怎样重大的改变,他根本不可能就这么自认倒霉不了了之,如今的宋连军,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心里只剩下愤怒和焦虑。
等白端端和季临确认好方案细节,交给宋连军的时候,宋连军心里乱成了一团,他细细观察白端端和季临,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怕不是早就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他几乎是沉重地带着西蒙纸业的方案去找了其余110个老兄弟商量,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大家都炸了。
“老宋,你不是说我们绝对都能赔到十几万?!怎么现在钱彻底没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