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迟迟等不到的解释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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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于时约到了北京西部高新区管委会钱主任。
好不容易挨到客人离开的空当儿，小河推开于时办公室的门，想跟于时商量这棘手的一切如何处理。
对于私募基金来说，融资渠道就是政府引导基金、社会化母基金、社会高净值人士、上市公司等企业资金。这半年以来，在中央的政策倡导下，各地政府引导基金全面开花，给的条件比较有优势，而且拿这类政府引导基金的钱相对容易。
往日总是昂着头、小兽一般风风火火、斗志昂扬的江小河，今天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在于时的办公室前转悠了几圈，仍旧是得不到进门的机会。
此前京西高新区已经承诺了出资，而且也已到了最后批准阶段。这个时候如果出了问题，会有连带反应。于时赌不起。
小河最近越发觉得，能够见于时一面、单独跟他说说话，怎么变得这么难？一如既往，于时的会议排满全天。
管委会办公室地处北京西部，于时沿着长长的台阶往门口走，耳畔响起小河清脆飞快的提问，“于时，你知道政府办公楼和商务写字楼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小河电话联系于时，正要将刚刚的不快一股脑儿讲出来，却被于时不耐烦地打断，“行了，到办公室见面再说吧。”
回头却没见小河，自己居然出现了幻听？
挂断电话后，小河两眉紧皱，攥起拳头，心里充满了牢骚，怨怒，却又无从发泄。
这个问题还是几年前跟小河同去拜访一家政府机关的时候，小河考自己的，当时于时想了想，摇头。小河就像个小麻雀，得意地告诉他自己的发现，“政府办公楼一般都有长长的台阶通向大门，而商务写字楼则恰恰相反，一般都没有台阶儿。”
如鲠在喉，是自己太单纯了。小河现在才发现，当时只一门心思想着能够帮助佳品智能尽快融资完毕，求成心切，居然完全不懂得在这些细节上保护自己。她无话可说。
于时不禁有些走神，回忆着跟江小河一起工作的一幕幕，脚下惯性拾阶而上。于时在会议室坐定。
事实，对不对呀？有哪一条是虚假、篡改的呢？或者，你来告诉我更真实的情况？”
人到中年满脸富态的钱主任端着泡着养生茶的保温杯走进会议室，他面容和善，眼神中却透着傲慢和精明，与于时亲切握手，两人对面而坐。
话筒那边传来一串笑声，谢琳慧的声音绵里藏针，“江总啊，我列出来的都是
“于总，最近管委会这边对于给你这只新的基金投资，有了一些新考虑，所以今天正好我们见面再聊聊一些新的安排。”
谢琳慧在文章中透露出来的张牙舞爪与周维的温文尔雅形成了鲜明对比，简直玷污了与周维“模范夫妻”的美誉。
于时听钱主任语气不妙，不敢怠慢，尽力藏起锋芒，压住不快，向前探身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恭顺样子，如刚刚毕业的学生听师长训话。
小河诘问，“谢琳慧！作为一个媒体人，你的公知在哪儿？满篇颠倒黑白，断章取义！”
钱主任推了推脸上的无框水晶眼镜，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这才开始讲“引子”。
谢琳慧应声，声音依旧甜润优雅，就好似这篇文章与她无关。“江小河你好，有事请讲。”
“于总，去年下半年以来，国家通过成立各类各地的政府引导基金参投私募基金，从而支持新兴产业发展的力度很大。这个时候呢，我们也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有些社会化的私募基金在融资材料中作假，或者在投资时候的投向上没有严格按照当时申请引导基金的材料等。”
小河是当事人，自然知道很多地方是刻意夸大其词以博取眼球。她终究是按捺不住，抄起电话拨通谢琳慧的手机。
于时听着话锋不妙：“钱主任提醒的对。所以我们世纪资本一定严格按照申请资料上的投向来投资。您是了解我的，未来也特别希望您多参与我们基金的运营，多提意见，帮我们纠偏把关。”
一夜之间，数十万的转发量，足够一阵创投界的口水狂欢、话题盛宴。
钱主任面色缓和了些，显然对于时的诚恳态度是满意的。他继续摆事实讲道理，“出了这些问题之后，主管的副区长和我都很重视。国家的钱，要起到应有的产业引导作用，我们是守门人，压力也很大啊。”
全文并没有提及世纪资本、于时、江小河的名字，但是投资圈、创业圈的人还是一眼能看出来这是哪一家机构、当事人又是谁。
“钱主任您说的是，您跟管委会一直对世纪资本支持力度非常大，我们一定不
客观的说，这些资料的确是真的，结合当时的背景来看，完全没有不妥之处。比如说“小河刻意美化张宏达是优秀的创业者去欺骗元申股份”这一条，真实情况就是微信群拉群时的介绍。但是，谢琳慧实在是深谙笔法之道，起承转合，文字留白，刻意引导读者去脑补很多龌龊场景，将全文的私募基金资本参与商业欺诈的氛围烘托得火辣劲爆。
负众望。”于时恰到好处地点头附和。
小河非常确定，这些资料均来自王东宁。
“你了解就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这人你也比较清楚，对你、对世纪资本，一直很重视也很认可。但是—”钱主任话锋一转，向前凑近身，表示亲近，“但是现在出现一个新情况，区里接到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世纪资本在投资项目的投后管理上做得很差，你知道，最近佳品智能创始人跳楼的事情，搞得满城风雨的。”
当时小河帮助转发的佳品智能的公司介绍及财务数据的邮件，介绍张宏达是优秀的创业者的信息，介绍银行的朋友尝试结汇入资的通道等等的信息也被悉数截图，随文辅证。
“举报信？”
而江小河正是这文中欲壑难填的背后推手投资人。
“是啊”，钱主任加重语气，“是实名举报，而且是业内很大的集团公司。这个呢，就给我们的审批带来很大压力。”
全文既有事实再现，又有“合理”推演，虚虚实实、抓人眼球、字词若刀剑般犀利。谢琳慧不愧是资深媒体悍将，她将佳品智能成立至今的全部历程，主要高管的背景，各个轮次融资情况、经营发展情况一一列出。谢琳慧用了很大的篇幅去报道元申进入佳品智能是在其原股东的“诱骗”之下上的当。
于时面色凝重起来，听这意思，世纪资本的申请怕是要歇菜。
一时间，张宏达从一个自杀的悲情创始人，转为成受到资本力量推动，被迫联合作假去欺骗下一轮投资人、欺骗消费者的骗子。
钱主任又喝了一口茶，瞧见于时面上难看，改了称呼，“于总啊，你也不要灰心，今年接下来我们还要做几只新的引导基金，这只投资不上不要紧。后面还会有机会。苦练内功最重要。”
谢琳慧的这篇稿子洋洋洒洒，将佳品智能一案再次发酵，激起创投圈、私募投资圈新一轮的轩然大波。
钱主任把话都递到，语气也缓和起来，“我的苦衷你要理解啊。”于时苦笑一下，点点头，“钱主任，我懂。”
中商浪潮刊发文章《圈套——资本至上，创业之殇》，署名谢琳慧。
在送于时出门时，钱主任拍拍于时的肩膀，递来个亲近的眼神，“老弟啊，举报人的信息我不方便直接告诉你，不过，佳品智能的事情上，你是得罪了人家的。”
然而，小河不知道的是，她想“挣脱”谈何容易！风平浪静之下，暗流涌动。
于时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一边啃着汉堡，一边想着在因佳品智能得罪了的人，想来想去，唯有资金全打了水漂的元申股份。能把阴谋搞成阳谋，在于时几乎已经板上钉钉的政府引导基金审批上横插一脚的，只有深谙官场这一套的元申股份副总裁-周维。
那个瘦小的身影就这样顶着寒风，跑啊跑，她穿过晨雾，似要挣脱这弥漫天际的一张网。
于时用牙撕扯下一块鸡肉：“周维，你给我来这手！”
小河眉头紧蹙、薄唇抿成一线，一声不吭只甩开步子发力。京城冬日清晨的马路上人烟稀少，大家躲在暖和的被窝里。看不到尽头的马路上，不时有除雪车、货车呼啸驶过。
于时顾不上愤愤不平，在这个圈子里，谁摆谁一道都不是稀罕事，你来我往而已，重要的是如何挽回颓势。
清晨，小河重拾晨跑。冬日苍茫，干枯枝杈被冻得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