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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在场的人很快权衡出了利弊,原本想要大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不满逐渐平息;“为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不公平”的愤怒与抱怨也被压抑了下来。

说完,小河走向酒店旁边的小胡同,她在心里赌的是“从众心理”,只要有少数人跟她走,其他人也会按捺不住。

被欠款的供应商们悉数离开,佳品智能的员工也大多数随着小河走了。剩下几个有心闹事的人还想赖着不走,但这场围攻已成残局,就算强留下来也掀不起浪花,还没有任何好处,徘徊一番也就逐渐散去。

小河加大嗓门儿再强调,“我最后说一次,如果现在不过来,一分钱拿不到。大家伙散了吧,新的工作和美好前程都在等着大家!”

小河成功把人们从酒店门口引开,带到了旁边的小胡同里,给这些佳品智能的

佳品的员工有些意外,旋即互相看看,眼里还有些犹豫。

员工一一做了登记,现场给他们每人转账一千元,还特意说明没到现场的员工也会收到电话,于时会安排转账,让大家代为转告。如此一番操作,体贴周到,进退有据,让在场众人暖了心,不满和疑虑也就逐渐消散,陆续离开了。直到最后一个人也走掉,小河才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向来寡言少语的自己居然在众人面前讲了这么多话,她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小河扶着胡同的砖墙,缓了半晌,发现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说着她跳下花坛,引领众人往酒店旁边的小胡同里走。会议很快就会结束,她必须让这群人尽快从酒店门口离开。

待到稍稍恢复些,却见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那双银色漆皮的高跟鞋,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矛盾成功转移,小河继续煽情,“世纪资本的合伙人于时正在里面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不能亲自出来见大家。但是,眼见着年底了,他知道大家要返乡过节,特意通知我给每位佳品员工一千元路费,他个人自掏腰包。麻烦大家跟着我,往这边走!”

小河抬头,是谢琳慧。

员工和合作伙伴都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来闹事,只有搅局者才会想将事情闹大。这个浮出水面的搅局者见众人态度已转变,知道大势已去,不敢再嚣张,灰溜溜地挤出人群。

刚刚,谢琳慧一从台上下来,就有人递消息告诉她佳品智能的员工来闹事了,为了第一时间抢到热点,谢琳慧匆匆离开会场,正好赶上小河那一番条理清晰、连敲带打又煽情的讲话。这小个子姑娘,面对着众人的诘问质疑,智慧又勇敢地化解了一场可能给世纪资本带来恶劣影响的公关危机,这勇气似曾相识,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整个局面瞬间扭转,小河成功将闹事者们分为三种阵营——员工、合作伙伴、搅局闹事的人。

可惜啊,这姑娘恐怕再也做不了投资人了。自己的那系列文章,杀伤力之强甚至超过她的预期。

“你!伪造签名!欺骗大家!”小河用食指直指胖子,眼睛紧盯着他,仿佛要射出钢针。

她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就也想到了年轻时与周维渡过的快乐时光,当时自己婚后一意孤行打掉孩子去国外留学,又在国外与美国帅哥发生一时风流,自以为找到真爱,执意与周维离婚——虽然自责,但她更埋怨周维对自己一贯寡淡、相敬如宾的态度。她渴望浪漫的氛围、炙热的情感,但是这些周维都给不了,亦或是不愿意给。

来人显然没想到小河手里会有这般铁证,顿时懵了。

她甚至不知道周维到底有没有爱过她,往事历历在目,而今却已物是人非,她与他的关系与其他熟人并无二致。今日论坛上的他双眸依旧闪亮,笑容依旧淡而温润,但这温润在她看来却那么充满男性的吸引。

离得近的人可以看到,视频上正是张宏达在亲自签字,签下的字迹与文件上的明显不同。

收起对周维的爱恨交织,看一眼扶着砖墙摇摇欲跌的江小河,谢琳慧心里一瞬间升起女人之间才会有的欣赏和怜惜,开口问:“你没事吧?”

“签名是伪造的!”小河手一挥,将文件和手机展示给人群,“这是银行需要做用户验证的时候,我帮助张总拍摄的亲笔签名视频。”

小河愣了一下,不知这谢琳慧又有什么企图,冷下脸,一声不吭。小河不等谢琳慧再说什么,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小跑着匆匆赶回会场。这女人既聪明又狡诈,惹不起总躲得起。

小河仔细打量签名,眉头微皱,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上一条视频,反复比对。她的表情由阴转晴,马上又再转阴,狠狠瞪了那挑事儿的人一眼。死胖子你栽在我手上了。

看着小河年轻倔强的背影,谢琳慧苦笑一声,罢了,既是不同立场,就已无法再做朋友。只是年轻人还不懂得,在利益面前,没有永远的敌人,自然,也没有永远的队友。

小河接过他手中的纸,赫然是一份张宏达签名的文件,并盖有佳品智能的红章。

除了谢琳慧,还有一个人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周维。

在场的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大块头吸引了,事态骤然有了变数。

周维有事提前离开会场,刚出门,就见人群围着江小河呼喝着,江小河独自一人应对众人的呼喝,在高声讲着什么。向来喜静又从不凑热闹的周维低头避开这喧闹,坐进车里吩咐司机驶离,掉头时却在后视镜中发现事情风向有了变化,只见一众人随着这小姑娘往酒店旁的小巷子走去,周维起了好奇心,让司机跟过去,在车内一直远观着小河化解危机的后半程,直待到人群三三两两散开。

“别说这些没用的!”下面一个陌生的肥头大耳突然挑衅地高声叫道,“佳品智能欠了我们的钱,我今天就要拿回来这些钱!张宏达死了,就你们股东还!”这胖子手举着一张纸挥着往前挤。

周维不由得对这短发女生心生赞赏,还叫得出她的名字—江小河,世纪资本的江小河。

这些话说得有理有据,眼见着大家情绪逐渐平息下来。

事实上,他对小河的履历有些了解,他的电子邮箱里面有HR转来的江小河的简历。HR的转发却并非推荐,只是向副总裁周维揶揄江小河太自不量力,给元申集团造成这么大损失,居然还敢投递简历应聘云云。

如何清偿,自然有法规保护。”

周维当时猜江小河是为了深入“虎穴”调查佳品智能的真相。

“我告诉在场的各位,清算组已经在成立中,账目自然会公开透明给每一个人。破产公告马上会刊发出来,会有会计事务所做清算核算的,各位的欠账该

今天虽然对这个女生心生赞赏,或是有些好奇,但对于是否给她这个“机会”,周维仍有矛盾。

通过听完这段话的表情和反应,小河判断出哪些人是供应商,将目光投往他们的方向,继续发言。

小河回到酒店门口,秩序已经恢复,仿佛刚刚的骚乱根本没发生过。众位满面红光的资本大佬正鱼贯而出。

“余下的各位的都是供应商吧?我明白大家做生意的不易,所以我尊敬每一位创业者、企业家。但是,经商首先要读法懂法!一家企业倒了,如何偿付,是有规矩、有法律的,大家都是生意人,难道连这都不明白吗?”

好险!

见下面的几位年轻人表情明显有些动容,小河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分化策略略见成效,于是板起脸,换上了严肃的语气。

返回大堂,于时急急迎了上来,他领着小河避开众人,低声而又格外加重语气说:“谢谢!”

小河说到此,确实有些动情,“在场的佳品伙伴们,你们好好想一想,过往大家在佳品的每一天,你们有没有得到过成长?有没有人生收获?有没有开怀大笑过?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问问大家,张宏达愿意看到你们这样把大家曾经共同为之奋斗过的佳品智能的招牌彻底砸烂再踹上一脚吗?!我们都还那么年轻,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无用的围攻和口水战上,不如尽快找到新工作,开始新生活!这才是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轻轻舒了口气,淡淡地回道:“我跟他们说,你要自掏腰包,给佳品的员工每人一千块返乡过春节的路费。我今天已经付了一些——”

“我也曾是佳品的一员。我帮佳品融资,帮张总梳理公司财务,帮他去找更便宜的仓库——现在,张总不在了,但是佳品已经是刻在你我每个人身上的一道烙印。无论这烙印是好是坏,都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

于时想到今天小河出面解围,又想到她近日来受的委屈,语气缓和不少,“小河,佳品智能的事情其实是张宏达咎由自取,公司搞成这个样子,我让他回购世纪资本的全部投资款,才能避免我们的损失。他自己是死是活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站不起来的人,我帮不了。”

三分之二左右的人举起手来,都是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小河迅速判断出下一步——将这些佳品智能的员工争取为同盟。

“是你安排唐若瞒着我将资金转出。”小河口吻是稳稳的陈述句,却不是疑问句。

“在场谁是佳品智能的员工,能不能举个手?”

“没错,因为你跟张宏达太熟悉,你又容易意气用事,所以唐若比你更合适。”就是这样的“安排”,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于时一股脑儿地轻描淡写道出,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小河在高度紧张和疲累之后,内心反而一片平静,仿佛一切与己无关。

这番煽情的开场白,让下面稍稍安静下来。

人说忧伤有几个阶段,否认、愤怒、协商、消极和接受,小河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接受。但是,这阶段却并非循环,一切都回不到最初了。

江小河环视一周,表情温和下来,放缓了语气,“跟你们一样,我在过去一个月中过得很痛苦——”

于时满意小河的平静,这才是正确的表现。倒是今天发生的这一幕让他知道不能掉以轻心,本不打算再与泥潭里的佳品智能有半点儿瓜葛,此时对于世纪资本来说,最好的善后就是直接进入破产清算程序,法院进入,依法办理,搞个一两年,公事公办。

这下发泄总算找到了出口,众人将目光聚焦在小河身上,愤怒的、哀怨的、不怀好意的——尽管被这些不善的目光注视着,她还是顺利取得了身份认可,下一步是获取情感上的认同。

难道佳品智能这家公司就像于时轻描淡写提及的那样,破产了?消失了?小河在今天这些“围攻”的员工中看到了窘迫、无助,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更坚定了她要说服救佳品智能的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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