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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很气愤,之前元申内部通过的零售业务线调整方案和对外的公告稿都清清楚楚地写的会给到租户应得补偿款,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就能说话不算数儿。

妈妈告诉小河,附近熟悉的小店主都知道小河在北京做投资的,就让妈妈问小河是不是在北京认识什么大律师,能帮着大家去起诉元申股份。妈妈还想着让小河看看找找认识的人,帮忙想想办法,这么多年的心血,一下子就全空了。

惯于自立的小河不喜欢去求任何人开绿色通道,周维难得对零售业态改造稍加放心,她不想自己的事情再令他烦心。

小河早看了妈妈几年前跟元申股份这家丽辰百货签署的租约:“元申丽辰百货作为出租方有权利提前三个月通知承租方,解除租赁合同,而无任何违约责任。承租分必须限期内搬出,否则造成损失出租方概不赔偿。”典型的霸王条款。

二人吃饭间,犹豫了好久的小河还是担心,一方面是担心爸妈,一方面是担心周维不知道这些已经出现的乱子,“零售业务线调整还顺利吧?”

爸爸妈妈本就手上不宽裕,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国企退休普通员工的退休工资少得可怜,小河记得春节在家这段日子,爸妈每日早起,小饭馆儿的温馨日常饱含百姓情感,比起京城这资本市场上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更令人心觉暖心安稳。

提到这个话题,周维来了兴致,“很顺利,只要够坚定,一切都会顺利的。小河,中国的零售行业要转型,元申的丽辰百货重组调整只是先头兵。不仅仅在中国,在美国也清楚看得到零售业的变迁趋势。任何不适应经济资源优化配置模式的业态都会消亡”。

妈妈发给小河照片。照片上,即将失业的丽辰百货的员工、失去生活来源的小店主每日早晨都围在丽辰百货的大门口静坐。要求元申股份给个说法:为什么提前解除租约,要求赔偿。

“线上线下融合”、“围绕消费者的业态变迁”——

但元申股份完全没有按照对外宣称和计划的实施补偿方案。

若在过往,小河定会兴奋地参与这些讨论。但她今天只能强打精神听着,不时附和地问周维一两句话,心不在焉。

对于元申股份来说,这家丽辰百货已被列入关停转租的清单中,限期清理场地,之后将整块地连同剩余租期同时转让。一家地产商已经看中这块地,会将其改造为投资型酒店式公寓。小河虽然也知道早晚这家元申丽辰百货要被拆掉,而且也提醒了爸妈,只是一直安慰爸妈按照元申的整体方案,应当是会予以这些租户补偿的。

小河还是要提醒下周维重视整体风险,“我们老家那儿的元申丽辰百货也在停业拆改中,清理商户很强硬,那些业主受到的经济损失很大,当时又签了霸王条款,现在没有办法拿到一分补偿。”

小饭馆儿就租在元申股份旗下的这家位于东北的丽辰百货一层,丽辰百货经营多年,小饭馆儿,内衣店,杂货铺、文具店——在老城区,人们消费能力不高,这些小铺子的货物价廉实用,且都是邻居街坊,既买东西也拉个家常。

周维完全不担忧,仍旧大口吃面,“他们确实没什么办法,租赁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按生意规则做事。”

前几日,爸爸妈妈经营多年而且刚刚在春节扩大了门面的饭馆儿被通知在一个月内要被清场,这一笔装修费几十万,耗掉了小河的不少积蓄。小河没想过,她一直辅助着周维做的零售商场业务线调整,第一批“受害者”就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多年的邻居。

“这些丽辰原来的摊位小业主就都没有了收入来源了,还是蛮可怜的——”

小河强撑着跟周维聊这些工作上的布局和战略。心里却犹豫着家里的事儿要不要开口请周维帮忙。

“在资源要素重新配置中,就会有人为此受到冲击。中外如此,商业规则,很正常。”小河收回后面的话,看着周维,他当断必断。

周维边吃边跟小河讲自己的看法,“当下的并购案大致分成两种。其中两种方式最为有代表性,一种是A股上市公司的收购。为了冲股价,他们通常会设高额业绩对赌,收购方与被收购方心照不宣,托起股价,做定增,收割韭菜。这种情况下,被收购企业通常会继续保持相对独立性去完成业绩对赌,而在完成业绩对赌后,通常被收购的企业高管就会离开。另外一种,通常巨头收购初创公司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己的生态系统完整,不给竞争对手机会。更偏向于战略整合,收购方通常会依托于被收购企业现有的盘子,打散重建新业态。”

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

二人边吃面边聊,就聊到了最近上演的几场资本市场的收购案例上,资本市场欣欣向荣,收购创富已经不是神话,似乎是司空见怪的事情。一家市值百亿的上市公司,一年的净利润可能不够在北四环买套房子。

这些资本市场、商业大佬们,掌握着资源配置的权力,他们头脑中最小的考量金额单位是“亿”,他们的思想洞见左右着行业走向,一个决定就会砸掉另一些小人物的饭碗,一句话会改变千万人的既定生活轨迹。

他果真与谢琳慧最相配。小河记得在论坛见到谢琳慧几次,都是配着不同颜色的爱马仕Kelly。小河这几日刚刚升腾起来的对周维的那份涟漪的心,微凉。

小河想着家中的街坊和辛勤的爸爸妈妈每日计算着售货的流水,如果比平日多卖了几百块钱都会兴奋不已。想着自己曾经面临失业,盘算着手中的积蓄还够几个月的房租。再想想好朋友迈克工作五年多还是攒不出京城房子的首付款,人前的他是出入高档写字楼的金领,然而房价的上涨永远超过了他的收入上涨——

周维是陕西人,最爱吃面。食堂排队的时候,小河又瞄了下他的手表,PatekPhilippe,百达翡丽。果然男人的表,女人的包。可惜自己的最贵的包也就是三千出头,还是在机场打折时买的。小河家境一般,从小节约,现在虽然说做了投资这一行,外人看来似乎是每天都在数钞票的职业,真实情况苦逼得很,而且要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每天都在忧虑错过了什么好项目,投的公司出现了什么问题,又被老板骂了——拿着这些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小河总觉得与其买个几块皮拼成的包,都不如给妈妈买个按摩椅实在。

敏锐如周维,想到那时二人曾在商场偶遇:“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在被拆迁之列?”

周维的位置是难以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他也很少关注这些。上午和小河在办公室聊工作,中午便自然而然地跟小河工作餐。

“嗯,我爸妈。”小河脱口而出,又觉尴尬。她没有想过周维会主动留意到她的烦心事。

小河挽起已经长了的头发,她有企图也是光明正大的企图,她就是要追求周维,单身的周维。她问心无愧,不需要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

元周维笑笑,放下碗筷儿拉了个群,“找这个人就行了,会给你爸妈安排好,注意保密。

无妨。

只需一句话,就解决了爸妈多日烦恼。这是周维的特别关照,小河宽心之余,也有了一丝不适。

原来大部分人是当真不知道周维已经离婚,才背地里对她这个围着周维打转明显有企图的助理颇有微词。

至于王叔李婶张阿姨这些邻居,小河无能为力,也帮不上,他们很快就会失去了生计来源。人生从来不公平,更是无法被比较,但是,或哭或笑总要生活下去。

小河并不在意,她惯于与自己相处。偶然在洗手间里听到过女同事之间的八卦聊到她自己身上:一个说江小河脸皮真厚,贴周总贴得真起劲,接话的用熟视无睹的语气说,你见过哪个第三者脸皮不厚的。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们生活在地上的芸芸众生在这些天上的神仙眼中,不过就是一个数字、一些商业要素而已。

小河与周维走得越近,元申的其他员工对她却越来越不假辞色。平时工作餐总留她一个人,同事聚会都把她排除在外,连借口都懒得找。小河在世纪资本时还有一个程迈克可以说说话,而在元申她确是只有周维。

小河继续她在元申股份形只影单的日子,工作很充实,根本没时间留给她去想其他有的没的,工作之余的时间,大多也是在不知不觉想着周维今天的笑容和愈发亲近的眼神中过去。

周维和小河虽对彭大海这么快就“想通了”颇有意外,但看上去总算阶段性地解决了燃眉之急。周维略松口气。

这一晚,小河失眠了。

凌晨三点,彭大海回复周维邮件:“支持零售商场改造方案。大海。”

白天,周维临时要出席一个重要会议,办公室里备用的西装刚好送洗,只得让小河这个助理跑一趟商场。

彭大海知道自己走上这条路就没有了回头,但他相信天不绝人。

小河找到周维发来的店铺,店员早已经殷勤地备好了需要取的西装,包在特制的盒子里,“周先生好几套西服都是在我们店里订的,尺码早就有。周先生的身材真是太标准了。”

似乎只有这一条路了,他握紧电话,犹豫再三,终于拨了那个从未谋面但并不陌生的人的电话。这通电话长达两个小时。

赶时间的小河自行拎起外包装用的纸袋,一边客气地道谢,一边接过盒子放进纸袋,一瞥之下,是五位数接近六位数的价格。虽知周维的行头通常不简单,这价格还是令小河咂舌。

核心就是一个钱字,他需要在不被梁稳森、肖冰、周维所知的情况下另外找钱,这钱不是小数目一二十个亿。

买咖啡时,小河又瞥见商场里运动品牌展示柜里一套眼熟的深灰色登山装,是周维与自己攀登妙峰山时所穿。她忍不住进去翻出吊牌看了看,也是五位数。

周维,你让老子留十分之一的商场,剩下全部关掉!还他妈的是财务模型计算出来的!狗屁!

呵,自己那套几百块的登山装,居然也好意思觉得和周维是情侣款?小河禁不住自嘲地想,又赶紧将心中升起的不适感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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