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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错。可若回到当年——”

高似顿了顿:“我还是会这么做。”

陈素咬着牙往回走了两步,那米粒大的光点变成了碗口大小。他怎么敢这么说!

高似一瞬不瞬地盯着陈素微微颤动的手指。

“我生下来,便是个谁也看不起的杂种。长大后,是背负着血誓要报仇的完颜似。在大赵跟随苏瞻后,是寻找机会灭契丹想要三分天下的高似。雪香阁一夜后,我是女真的叛徒,契丹的余孽,大赵的仇敌。——可只有那一夜,我才是我自己。我是错了,可我不想改。”高似轻声道:“有你在,有六郎在,我死而无憾,只是你得好好的,六郎和九娘还要大婚,还要生子,阿予还要嫁人,你虽已出家,却放不下他们几个,为何不留下来看着他们?”

陈素眼前碗口大的光亮越来越亮,越来越大,渐渐像一条通道。身后那极重的拉扯终于没了,她拔足飞奔。

他错了,错得离谱。六郎不是他的孩子,她要亲口告诉他,六郎清清白白的,是大赵皇子,是先帝血脉,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

偏殿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惊呼。

赵栩立刻推门而入。九娘赶紧让惜兰去请院使前来。赵浅予扶着门框,跌跌撞撞地跟了进去,不由得也惊呼起来。

高似盘膝坐在罗汉榻前的地面上,面如金纸,口中渗出鲜血。榻上的陈素睁开了眼,看到赵栩,手指动了动,指向高似,泪流不止,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院使、医官、女医匆匆鱼贯而入,都吓了一跳。院使赶紧给陈素把脉,片刻后松了一口气:“启禀官家,真人内伤需调理半年,外伤却无大碍,脉象较先前好了许多,死志已消。

医官拱手回禀:“高侍卫心脉已断。微臣无力回天。”

赵栩慢慢蹲下身子,搭在高似腕上,黑曜石般的眸子深不见底,看不出悲喜。

高似勉力弯了弯唇角,心里十分平和欢喜。阿玞妹子说得对,他能救她。她也许想起他来了,也许她不想他死。他有过她,还有六郎,这一世不算白活。

千山他独行,不必相送。

九娘凝视着高似的背影,和那慢慢低垂下去的头颅。他和阮玉郎,何其相似,又何其不似。同一条路,都是死路。他们拼力抗争的命运,看着都已经由他们自己主宰了,可最终还是徒劳。只是,高似之死,较之阮玉郎,让她多了一份无奈的悲伤。

陈素怔怔地看着高似,她还没有告诉他六郎的事,似乎永远也不需要告诉他了。

日头漠然地挂在半空中,生或死,它皆无动于衷。至于世上那些咽露秋虫舞风病鹤之情,更不在它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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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自八月十六的宫变后,二府诸相不敢怠慢,张子厚更是雷霆手段,连接罢黜捉拿了近百官员,牵连入狱的家眷近两千人,诏狱和大理寺牢狱人满为患。过了两日后,荣王赵梣脱险,皇太后下旨赦免了涉案犯官家中女眷四百七十三人。那不愿没入官中成为官妓而自尽身亡的五十一名女子,也被下旨赦了罪,允许三族外的亲戚将尸首认领回去好生殓葬。一时间京中官员人人自危。

八月底,郑州太守弃城而逃,百姓大开城门,争相迎接王师。赵栩在郑州整顿人马两日后,兵分两路,一万重骑驰援大名府,集结了余下的三万兵马,即将发兵洛阳。

此时的洛阳,无花可赏。伪帝赵棣虽然每日早朝,却惶惶不可终日。暗地里寻找皇后一事,只有太皇太后还惦念着。朝中众臣,从七嘴八舌各种谏言,到如今噤若寒蝉无本可奏,似乎只是躺在砧板上的鱼肉,只等着赵栩大兵攻城后任他屠宰。

阮玉郎、高似的身死,已被汴京都进奏院公布于天下,罗列出的罪状十分细致。张蕊珠在洛阳宫城中也得了消息,又惊又疑又怕,见赵棣越来越颓废,下朝后常对着空洞无物的奏折发呆,夜里更是喝酒喝到吐才肯歇息,她心里焦急,反而往延春殿跑得更勤快。奈何即便六娘不在宫里了,太皇太后依然十分不待见她,去十次才见得到三次,若没有钱太妃当中斡旋,恐怕只能见上一次。

得知郑州太守弃城而逃,赵棣这日一直不曾回大内,留了宗室亲王和宰执们商议如何守住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