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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早修过后正是清闲,弟子们坐在书案前,随意地翻阅着卷轴。

“她没来么?”

斐望淮从修炼场归来,墨发被晨间雾气浸湿,更衬出五官俊逸清正。他早修时就没见到某人,现在一扫空荡荡的座位,浓黑睫毛一颤,询问起周围人。

“对,没见到人。”李荆芥坐在后桌,好奇道,“不过你对楚在霜真上心,这么聊得来吗?”

斐望淮一向温雅如玉,但待人总透着疏离感,好似隔着一层朦胧的纱。除了修炼外,他很少过问其他事,最近不但去找楚师兄,还询问同桌是否出现,自然显得不同寻常。

斐望淮微笑:“是,我们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昨夜又梦到她用剑刺他,可不就是“一剑如故”,最恨在晚上看见她。

“没想到你们关系那么好!”

“我去找她,就先走了,帮我跟楚师兄打声招呼。”斐望淮潜入莲华宗只为一人,他不可能坐以待毙,放任她在外寻找修炼机缘,起码得待在自己眼皮底下。

“好,没问题。”

李荆芥爽快地应下来,殊不知有人听到此话。

角落里,数名弟子聚在一起,皆身着芸水袍,佩戴各色琼玉,看上去价值不菲。他们众星拢月般围着一人,面色不善地目送斐望淮离去。

“禾玮,他是不把你放在眼里,先前抢你第一就算了,现在又去接近楚在霜,谁不知道你俩差点订亲?”

正中间的男修衣着最为讲究,腰间玉佩浓绿通透,明显不是凡品。此人名为卢禾玮,当初败给斐望淮,在考核中位列第二,自此便记恨起来。

卢禾玮嘲道:“看着光风霁月,实际下作东西,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便想攀上掌门之女。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楚在霜可不是楚并晓,在莲华宗管不了事的。”

外人或许不知楚在霜底细,但卢禾玮父亲是岛主之一。他听闻一些陈年旧事,知道她身患离魂症,修为难以精进,就是一个摆设。

*

“阿嚏——”楚在霜猛地打喷嚏,她握着一枚棋子,迟疑道,“谁在骂我?”

[快下快下,不要磨叽,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池边,树下,依旧是黑白围棋,楚在霜和小释正在对弈,这是他们消磨时光的日常。她将昨天的棋局复盘,撸起袖子厮杀起来,打算覆盖让棋形成的错误记忆。

楚在霜持白,小释则持黑,代替昨日的斐望淮。因为小释只有声音没实体,所以它口述黑棋位置,由楚在霜代为落子。

双方越杀越凶,在棋局上血战。楚在霜渐渐占据上风。

[你昨天不是这么下的。]小释抗议,[跟男修下棋就让,跟我下棋就乱杀,好一个重色轻友!]

楚在霜握着黑子,在心底催促对方:“快下快下,不要磨叽,我等得花儿都要谢了。”

外人听不见小释说话,他们一直都心音交流。

识海一片寂静,忽然没有回应。

“不是吧,真生气啦?”楚在霜迷惑,“那我让你一子。”

[他在你背后。]

这话令楚在霜一惊,她来不及回头查看,便听到身后树枝被踩断的声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肩膀,指甲圆润通透如玉,雪白衣袖沾染雨后雾气,让人嗅到一股初夏湿意。

斐望淮站在她身侧,他取过她手中黑子,重新将其放棋盘上,平和道:“我昨天是下在这里。”

她抬眼望去,只见他身躯挺拔,如松如竹。斐望淮手握银纹折扇,用镂空银冠来束发,露出一张俊秀出尘的脸,饶是楚在霜被兄长惯得眼光苛刻,仍忍不住在心底感叹此人绝色。

他戴着蓝宝石银链,颇有几分异域的美。云消雨歇,天光乍现,连带他的佩饰都在光亮中显眼。

日光下,她被他身上银饰一晃,想起一些杂书的记载。据说,遥远天边有跟琼莲十二岛风俗不同的地方,那里的名门不以玉为贵,反而钟爱用银器彰显身份。

楚在霜看清来人,她一时有些无措,干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斐望淮笑眯眯道:“我提醒过你,今天有早修,怎么没出席?”

“我需要出席吗?”她闻言茫然,荒废修炼多年,此话着实新鲜。

“你我二人同桌,理应共同练习。如果你不在场,我就不好练剑。”

楚在霜听他又说此话,脑袋里却一团浆糊,不明白他缘何如此执着。他们就只是同桌,早修又不是结亲,但对方语气郑重其事,搞得她像是个负心汉。

“你确定跟我练剑,不是越练越差么?”楚在霜喏喏道,“不然我让我哥给你换同桌,我真觉得咱俩不适合搭档。”

“为什么?”斐望淮一瞄棋局,便瞧出些端倪来,云淡风轻道,“嫌弃我?毕竟下棋都不肯用全力。”

他不料她下棋藏巧于拙,扮猪吃老虎有一手,差点被她糊弄过去。这是昨天的复盘,但她的棋力暴涨,显然不能是一夜之间开悟,而是跟他对弈就没放开手脚。

这真是奇耻大辱,他自学围棋以来,从未被如此小看!

“不不不,昨天是全力。”楚在霜见他眼神微黯,她倒吸一口凉气,赶忙挡住棋局,“主要我作息混乱,不习惯早上修炼,害怕耽误你休息,我喜欢夜里练剑!”

斐望淮颔首:“可以,那就夜里练,不耽误休息。”

反正她常梦中拿他练剑,休息早被耽误了。

她听他答得痛快:“这……”

“你定时辰吧。”

“不是……”楚在霜尴尬摸脸,坦白道,“昨天就说过了,其实我不修行。”

她一直对修炼没兴趣,无奈新同桌勤勉过头,实在让躺平的她不适应。

“哦——”斐望淮若有所思,“说着不修行,却偷偷努力,考核时再拿出惊人成绩。”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一向很真诚。”楚在霜瞪大眼,好似颇感受伤,“同窗之间连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斐望淮揶揄:“我们还没同窗过,自然不可能信任,其他人早有同桌,唯我昨日才见你。”

“做人不能太攀比,别人有同桌,你就非要有?”楚在霜一捂胸口,苦口婆心地劝导,又朝他竖起大拇指,“修炼本来就是逆天而行,我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