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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泽放下酒杯,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乌蔓过来。

然而乌蔓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泳池所吸引,她伪装出来的毫不在意和轻松自如在此刻都溃不成军。

因此她什么都看不见,双手发凉,脚步下意识后退。

身体想在这一刻转身逃走,但她的视线对上了远处的郁家泽,她对上他似乎没有丝毫情绪的瞳仁,被钉住在原地

他不是粗俗的歌舞团老板,也不是暴发户出品人。

他是郁家泽,她既惹不起也给过她一线生机的人。生活已经给了她很多顿毒打,她再次叫板,就不一定还能鼻青脸肿地活下来。

所以她不能逃,无论如何都要撑住。

同样坐在吧台的齐少挑着眉笑道:“你品味大变啊,这个还挺有个性。”

郁家泽不置可否,一只手摸着小拇指的尾戒,依旧盯着远处的乌蔓。她白着一张脸,缩到了角落里。尽可能地离泳池越远越好,仿佛这里藏了什么会吃人的远古巨兽。

他不动神色地压下心底的疑惑,回他道:“所以我才觉得没必要带出来,扫兴。”

“那还留着干什么?

“驯服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齐少若有所思地点头:“也是。既然如此,郁少不嫌弃我帮你调/教一下吧?你现在这个玩物,实在太不懂规矩了。”

郁家泽这才分出眼神看向他,嘴角挑起笑,懒懒应道:“别太过火。”

刚刚手上还慢悠悠转着戒指的速度越来越快。

齐少松开揽着的女人朝乌蔓走去,吊儿郎当地说:“新来的吧,我是今儿的寿星,所有人都得敬我一杯酒。你还来迟了……啧,但我对美人很宽容的,你去吧台亲自帮我端两杯酒过来,咱们敬一杯。”

乌蔓遏制住发颤的双腿,没有动作,下意识看向郁家泽的方向。

齐少左移一步挡住她的视线:“你的主人刚才可是亲口答应把你借我玩会儿,你就不用看他脸色了。”

她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消逝,顿了顿,咬牙向吧台走去。

郁家泽目视着乌蔓绕着泳池最边上朝自己走来,转着戒指的手终于松开,换成双手交叠,不轻不重地冷哼:“现在才知道过来?”

乌蔓一言不发,神色冷淡地向waiter要了两杯酒。

郁家泽沉下脸,伸手掐住她的胳膊,把她拖到面前。

他匪夷所思地问:“跟我耍脾气?你有什么资格?”

她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我当然有,现在的这段时间我不是被你‘借’出去了吗?你又算什么?刚才的笑话你也看够了吧。”

郁家泽忽然恍惚了一下。

他突然有一种很多年以前,被自己的小鸟用小尖

嘴啄到皮肤的感觉,其实并不痛,但他记了好久。

因为很鲜活。

他恍惚的空档,乌蔓一把挣脱开去,端着两杯酒战战兢兢地又走向泳池那头。

等郁家泽回过神,触目所及即是乌蔓被人一把推下泳池的画面。

他坐在位置上没动,食指轻轻叩着吧台的桌面,看了一圈周边的吵闹和哄笑。

他也无所谓地跟着笑了一下,挺好,不听话的宠物就是需要吃点苦头。这种程度他还觉得太温柔了。

然而,蓝色泳池里的人在水里使劲扑腾了两下,短促地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便开始往下沉。

齐少饶有兴趣地蹲在岸边,转过头对着郁家泽的方向说:“她这是戏瘾大发了?我这泳池差不多也就一米啊!”

郁家泽支着下巴沉吟:“小家伙是有点调皮。”

一分一秒过去,快过了闭气的最长时间。岸上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不会真出事了吧……”

齐少尴尬地咳嗽两声,指着旁边的人就要让他跳下去看看情况,一道更快的人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黑色的丝绸沉入幽蓝的水中。

过了片刻,郁家泽抱着已经昏过去的乌蔓浮出水面,他撩了一把湿发,眼神阴郁地盯上岸上的人。

齐少打了个冷颤,干笑道:“郁少,你自己不也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吗,这可不能怪我啊。再说,一个小玩物,你不至于要因为这个和哥们动气吧?”

郁家泽直直地盯了好几秒,绽开一抹笑,泳池边的霓虹打在他的脸上,半边是五光十色的欢亮,半边是模糊的阴影。

他嗯声说:“那当然。不过看样子得先回去了,把这个倒胃口的小东西留在这里,让寿星沾上晦气可不太好。”他爬上泳池,湿答答的,俨然一副水鬼,森然地补了一句。

“沾上晦气,指不定生日就变成了忌日。”

他将昏迷的人带回别墅,叫来了自己专属的私人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是身体没什么大碍,会溺水大概是精神受到了什么刺激,但这就不属于他的专业范畴,爱莫能助。

他闻言不屑地撇嘴,精神还能有什么大问题?真是脆弱的小鸟。

等处理完了一圈工作回来,乌蔓还睡着,只是睡得很不安生,嘴巴里胡

乱地喊着什么。

郁家泽倾下耳朵,模糊地听到她的呓语。

“妈妈,我会学会的……妈妈,我不能%&了……能不能别……头……”

他微微怔愣,直起身,牵住她随着轻喊而张牙舞爪的手。

乌蔓似乎感受到有人托着自己,蹙起的眉头慢慢软下来。

过了半晌,她的眼皮抖了几下,倏然睁开眼。

他没来得及抽回手,脸上却泰然自若,轻笑着:“梦到了什么?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

乌蔓懵懵地问:“……是我抓的你吗?”

“不然呢?还抓得特别紧。”

乌蔓脸上闪过尴尬,立刻松开了手。

郁家泽瞥了一眼她松开的手指,声音冷了几分。

“我问你呢,梦到了什么?”

乌蔓没有回答,空气停滞,这一刻比水下还令人窒息。

她大喘了口气,说:“只是梦到了小时候学游泳的事。”

“学过游泳?那为什么现在还不会?”

“……那一次我差点死掉。”乌蔓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被人按在水里,上不去,又下不来。我那时候想,如果我真的是条鱼,说不定我还能活得快乐一点呢。”

郁家泽冰凉的指节摸上她苍白的脸颊:“按着你的人,是你妈妈?”

乌蔓诧异地抬起眼,诧异他居然一下就猜中,更诧异他对这个事实丝毫不惊讶。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

他的指节从她的腮边游移到唇边,看不出在想什么,眼神没有焦距。

过了半晌,郁家泽不带任何情绪地叹息说:“啧,真可怜。”

她闻言,似乎感到屈辱地侧了侧脸。

“不需要假惺惺地关心。”

“怎么是假惺惺?”他的眼里染着笑意,“你毁了人家的生日派对,我都还没有责怪你,这就是我对你的怜惜。你真的不识好歹。”

乌蔓的神色僵住。

“下次还敢这么听别人话吗?”

“……”

她咬了咬下唇,憋出一句话:“严格来说我明明是听你的话。”

郁家泽终于满意地嗯了一声。

“记住这句话,你以后,永远都只能听我的话,我一个人的。”他从床头端起一碗中药,作势要给乌蔓服下。

她顿时慌了,抓着他离开的手指,依赖道:“对不起,我

真的很怕水。”

他挑起眉,静待下文。

“我怕水的程度就和怕药一样,我喝了我一定会再度晕过去的!”

郁家泽终于闷声笑起来。

“你要是敢晕,我再给你灌一碗。”

“……”

“非喝不可吗?我根本没生病啊……”

他没说话,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把一整碗药灌下乌蔓的肚子,郁家泽一边用指腹擦掉她苦哈哈的嘴角,一边漫不经心地提到:“你注定变不了鱼的。”

“啊?什么?”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呆呆的额头。

“因为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小鸟。”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撑死,有人饿死。不公平已经把世界分割打包了,也没有什么分得公平,除了忧愁。”——王尔德的《星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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