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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奕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资质普通的人,他能够拎起细雪,能够吃下那些苦,捱下那些刀伤剑伤,也不是因为他乐意隐忍。

他是一个信奉力量的人,被野兽咬了并不会哭,因为哭不能解决问题,拎起了细雪也不会笑,因为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忍一时并不会风平浪静,没有人会惧怕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世人害怕的是瑕疵必报的恶魔,至于微笑或者严肃,只是一张面具,真正的内在,取决于躯壳里藏着的那个灵魂。

所以宁奕的精神一直崩得很紧。

要是这段路出现了意外,哪位钟乳石里藏着的“不干净东西”蹦了出来,他能够确保干脆利落的一剑了结。

后山这块千丈山,比西岭菩萨庙要邪乎,陆圣老祖宗的敕令,有可能是为了筛选,有可能是为了保护。

庙大菩萨大,天大地大,谨慎最大。

等到丫头牵着自己,真的走到了尽头,宁奕悬着的那根神经,这才终于放了下来,攥着细雪的那只手,手心细密渗出了一层冷汗,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身边的丫头,面色苍白如雪,嘴唇红润的想让人情不自禁咬上一口。

宁奕摇了摇头,甩开古怪的念头。

山洞的尽头,能够明显地看出来人为的痕迹,有人活着走到了这里......这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事情。

丫头找的路是正确的。

石壁的两旁,悬着生锈的托手,宁奕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到过,两只手由不知名的材质铸造,像是青铜,带着古老的气息,掌心向上朝天,五指收拢,丫头踮起脚,把“剑藏”当中的星辉缭绕之火放在了掌心。

于是石壁上的两只手,便像是拈火的远古大能,看起来神秘而又威严。

石壁的近端都被“剑藏”映照得亮起。

宁奕看到了一块蒲团,不知道在此存放了多久,蒲团已经破碎,他蹲下身子,轻声道:“小霜山有一模一样的蒲团......赵蕤先生来过这里,但是这个蒲团已经损坏了。”

他惘然说道:“赵蕤先生曾经在这里打坐修行,难道参悟生死之间的秘密......就是在这面石壁之前?”

裴烦并不出声,而是怔怔站在石壁面前。

宁奕意识到了丫头的不对劲,他转过头,与丫头一起注视着刻在石壁上的绘画,草草的几笔,有一道凌霄的身影,高举某样沉重不可度量的物事,横扫一切,重重砸下。

砸剑!

宁奕看着这一副画面,心跳骤然加快,他的面色苍白两分,粗略扫过一遍,只觉得看得十分吃力,又累又倦,望向丫头的侧脸,那张苍白好看的面颊上,再一度焕发了红润,“剑藏”在主人的心念感应之下,变得像是一枚猩红星辰。

宁奕知道大修行者的手段,可以在文字和画面上蕴含意念,剑意、刀意、枪意、棍意......诸多意志,都可以加持,每一座圣山,前人留下来的珍贵宝藏,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传承,而有机会目睹的,都是稀少的天才。

有人可以悟到前辈的意念,少走许多弯路。

但这道精神的力量,会随着不断的参悟,而不断的减少。

并非所有人都会有所感悟,这与资质无关,这是一种上天注定的......缘。

缘,妙不可言。

赵蕤先生在这里打坐,悟到了生死,带走了一些道藏。

徐藏看到了“砸剑”。

丫头观摩这副壁画。

第一眼所能看见的......就是这副壁画,而对壁画毫无触感的宁奕,惘然四顾,他目光一寸一寸扫视着这面石壁,一无所获。

然后他缓缓低下头,注意到在山壁的底部,似乎生出了一根杂草。

宁奕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草不生无根之地.....那根杂草生在山壁之间......就说明这座山壁的背后,连接了另外一片空间。

宁奕蹲了下来,伸出了手。

去拽那根杂草。

出乎意料的.....那根枯黄的杂草,就这么被宁奕拽了出来。

少年的呼吸微微停滞,他看着那根弯弯曲曲的枯黄杂草,来不及反应,眼前的石壁,开始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

封锁的天地之间,亮起了一线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