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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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婉确定高远拿着车钥匙走后,回家好好饱睡了一晚,第二天去办公室,便是神清气爽。
一进办公室,傅峥果然已经在了,宁婉拍了拍他,然后从自己包里掏出个乐扣的饭盒递给他。
傅峥显然有些意外:“这是?”
“水果。”宁婉眨了眨眼睛,“我早上切的,有草莓蓝莓和苹果,给你也带了一份。”
傅峥愣了愣,本来英俊到有些冷冽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他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看向宁婉,模样甚至看起来有些纯真和不谙世事:“谢谢。”
其实傅峥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但宁婉被他这么一看,竟然没来由有些心慌,赶紧丢下水果,连直视也不敢直视傅峥,就赶紧偏过头,欲盖弥彰般咳了两声然后照着自己座位坐了下去。
傅峥这个男人,还真的挺有祸水的资本的,自己这么心志坚定的人,盯着他多看两眼,竟然都忍不住有些紧张。
宁婉一直自诩不以貌取人,自己更在意一个人的品行,然而如今这原则在傅峥面前,看起来也不堪一击,因为宁婉发现,当一个人品行还不错又长得好看,那她也无法免俗,确实忍不住对对方更优待下……尤其……
尤其如今看来,傅峥这人还真的挺不错的,虽然内心有些动摇但整体三观挺正,不走捷径,宁可被“流放”到社区也不愿意屈服,为人讲义气为了帮自己打脸施舞不惜牺牲自己,虽然有些爱装逼的小毛病,但人无完人,尤其如今在自己的提点下,人也已经迅速踏实起来了,坐在二十块钱的塑料凳子上,也非常平和……
只是一想到这个塑料凳子,宁婉就有些不好意思,当初为了逼“空降兵”走,自己确实没上心去找老季争取预算,如今再一看,傅峥这么身高腿长的一个英俊男人,只能坐在这种塑料凳子上,实在太掉档次了,都破坏了他的美感,太委屈他了!
宁婉清了清嗓子:“你这椅子,下午我找老季,给你换一个好的。”
结果傅峥倒是挺平静,他朝宁婉笑笑:“没关系,这个坐习惯了。”
只是傅峥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宁婉就是越是愧疚难忍,都没等到下午,立刻就三下五除二跑隔壁老季办公室里敲竹杠了一笔预算,搞定了这件事。
她现在越看傅峥,越是觉得这人三百六十度都无死角,还肯吃亏能吃苦,心里更是带了种应该补偿对方的心态,看着傅峥就忍不住埋怨:“都怪你当初装逼装太狠了,害的我对你产生误会,以为你是个少爷,你这人嘛,真是的,有时候也不要逞能,向别人展现自己弱势也没什么,生活里还是多的是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啊,你不示弱,人家怎么知道你需要帮助呢?”
傅峥却只是抿唇含蓄地笑,虽然他英俊得挺有攻击性,但如今这样笑的模样却好像又带了点不好意思的害羞,宁婉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有点脸红,说实在的,她还挺喜欢这款男生的……
傅峥切换路线以来,就发现宁婉这个人其实确实如高远所言,挺简单也挺好处,她对和自己不同阶层的有钱人有些天然的距离感,然而对于和自己同阶层甚至比自己生活条件更差的,却很友好,甚至对弱者,常常愿意主动帮忙,说得好听点是善良,说的难听点就是有些过分轻信,当然,对此傅峥也不能说什么,因为他此刻就在享受宁婉过分轻信带来的福利。
自己一旦示弱装乖,本来和硬骨头一样难啃的宁婉果然完全变得手足无措和愧疚起来,自己越是不张口要,宁婉就越是想主动给,此前的水火不容犹如没有存在过,傅峥对如今的现状表示非常满意,他终于能和宁婉和平相处,也确实从她日常处理社区纠纷的手法上得到了不少启发。
而确实,傅峥身边的宁婉如今对傅峥是一点不设防了,她全然不知道身边这位心里在想什么,还在考虑怎么继续帮傅峥省钱……
好在这省钱的思路被冲进办公室的人给打断了。
“律师,我想委托你们帮帮我!”
宁婉抬头,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陆峰。
陆峰这次脸上写满了决断:“我想委托你们帮我起诉王阿姨。”他咬紧了牙关,“我想起诉她侵犯我的名誉权!”
“我想了想,我行的正坐得直,这事儿我根本没做过,为什么我要跑呢!”陆峰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态度挺坚决,“我确实就是个没背景没钱的外地人,本来被王阿姨纠缠成这样也还是怕事,只想着一走了之,但这事我回去想了好几天,王阿姨还是怎么说都说不通,咬定了我和她发生了什么,要我负责要我和她领证,我看着我女儿娇娇,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软弱逃避下去了。”
“没做就是没做,我要是逃跑了,以后王阿姨还指不定闹出什么风言风语来,我是做程序员的,这行说来也就这么个圈子,就算离开容市,这些消息我也不能保证不会传到我未来公司,与其这样给自己埋下雷,还不如直接面对,就算我不在意自己名声,以后孩子上学了有这些闲话,叫孩子怎么抬得起头啊!”
陆峰拉拉杂杂说了一通,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总之,辗转反侧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用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
“居委会说你们社区律师可以帮忙解决这些,没错吧?”
没错是没错,但……
宁婉正想开口,傅峥却先了一步,他抿了抿唇:“如果如你而言,那么王阿姨的行为确实对你造成了诽谤,也就是捏造并且散布了虚假的事实,破坏了你的名誉。但要发起名誉权侵权诉讼,虽然王阿姨说了什么很好确认,可要证明这是虚假事实却是案子的关键。”
他顿了顿:“所以对你和王阿姨之间的事,有任何或许存在的人证可以证实你的清白吗?”
这个问题下去,陆峰果然沉默了,他的表情也委顿了下来:“没有,我们是邻居,她是独居,我平时去她家里帮忙,娇娇大部分时候在幼儿园……”陆峰越说越绝望,“所以律师,我是不是……就算想起诉,也赢不了?反而是浪费时间?”
大概率来说确实是,何况名誉权侵权案,就算千辛万苦胜诉了,能获得的经济赔偿也有限,像陆峰这种情况,并不属于造成严重后果和经济损失的,大概率能赔个一两千都是不错,基本更多是消除影响赔礼道歉之类的结果,然而历来都是传谣容易辟谣难,所谓消除影响,基本也很难有特别好的效果,而诽谤他人之后的道歉虽然形式上能让当事人消气,但多数也于事无补。
他这么委托一遭付出的时间、律师费代价,相比所能获得的结果,实在是毫无性价比可言的。
而别说对当事人是如此,对律师也是如此,毕竟要调查清楚这是非曲折,就要花费不少时间,而名誉权侵权案件的律师代理费就在两千到一万不等,虽说可以约定胜诉后再取得胜诉执行金额的10%-30%,但陆峰这个案子,基本没太多赔偿可言,而且就算顺利能拿到这些律师费,还需要和律所分成,再缴个税……
签约社区律师需要免费解答社区居民的法律纠纷咨询,但对于需上庭起诉的案件,也是正常收费的,如果觉得不合适,是可以选择不代理的,这案子不管怎样看来,都很难推进,傅峥在心里过了一遍利弊,然后看了一眼宁婉,等着她婉拒。
“没关系,不去调查取证怎么知道一定做不下去?”
只是出乎傅峥的意料,宁婉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笑着把这个案子接了下来,开出的代理费也几近于律师收费标准的底线,并且约定,要是自己调查取证不到相关的证据,对胜诉没有把握那就再和陆峰协商解除代理合同,分文不收。
陆峰一走,傅峥就忍不住了:“这个案子你这样操作,大概率最后白忙一场,一点创收也没有,你被调派到社区也一段时间了,就没想过如果创收上一直没有亮点,是很难被重新调回所里总部的吧?”
大型律所和社区签约提供法律顾问服务,多数是应司法局要求,或是为了亮出所里热衷公益的牌子赢得美名,顺带可以精准宣传进社区,因此签约费一般都是相当低的,律所抽成后,再分给具体驻扎社区的律师。
但因为金额非常少,最后常常导致大部分青年精英型律师不愿意浪费时间接这样的工作,或者就算接了,就挂个名,平时随便派个什么也不懂的实习律师过来装装样子晃一圈拍几张照片,上律所官网发个通稿,然后就走人,形式大于实质……
傅峥说的宁婉不会不明白,她正确的做法,应该利用在社区驻扎的时机,尽可能挖掘社区里代理费高的纠纷,诸如带房产分割的婚姻纠纷、遗产纠纷等等,如果能做出亮眼的创收成绩,自然更容易回到总部,甚至没准能被要进个不错的团队。只是……
“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我要不给他们代理,他们还能找谁啊?”宁婉叹了口气,“社区这样的基层有很多收入一般的群体,这些人法制观念淡薄,更是没什么钱支付昂贵的法律服务,可难道人家就不配得到法律援助吗?”
“当然了,你可能会觉得,现代商业社会,没那个钱就不要找律师了,这话听起来好像是没错,可深想下,内里的逻辑不就和网上叫嚣的‘穷还生孩子’一样吗?很多贫困家庭,生了孩子遭遇了困难向社会求助求捐款,结果还可能被网友品头论足:都这么穷呢,两个人打打工都快养不起自己了,怎么还好意思要孩子?”
“崇尚仰慕强者是正常的,这才能让社会进步,但对弱者的真实生存状态和微弱呐喊完全视而不见,何不食肉糜地批判弱者,也不见得多对啊。毕竟要按照有钱才能做什么事才配得到什么服务的逻辑,这些穷人一辈子不可能达到所谓能生孩子的条件,那就不配生,让人家就地灭绝吗?陆峰这案子是没钱还麻烦,但也就因为他没钱,就让他真的遭遇这种事,让他好不容易想要在容市安家的计划全部泡汤,被迫逃跑……”
宁婉深吸了一口气:“要是我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视而不见,总不能真的变成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穷的就让人家自生自灭吧?毕竟这个理论下,如果一开始决定让穷的人灭绝,那再之后就是老弱,然后病残,没准什么时候炮火都瞄准自己了。”
宁婉一想起这,就有些苦巴巴的:“毕竟说实话,我也真的挺穷的,可能也在需要灭绝的边缘了。”
她至今在正元所里没有跟团队,除了少的可怜的底薪,就靠自己单打独斗创收的分成过日子,可大半时间都耗费在社区里了,接的都是援助价的案子,穷确实是很穷……
“据我所知,每个所驻派社区的律师应该是轮换的,为什么一直是你在这里?”
“好问题。”傅峥这个问题又让宁婉伤神了,“社区律师就是穷忙,越忙越穷,越穷越忙,所里一开始确实说是轮换的,我一周来两天就行,可最后,另外那三天该别人来的时候,他们都不来,就给社区里负责检查的人多送点小礼就行了,节省下来的时间办别的案子赚多了,回头只要临到年底社区要考核的时候,回来补咨询记录就行了,别看这个咨询记录我和你天天认认真真记,但对别人而言都是形式,一天之内就给你补出全本来,案子全是假的,随便编的,交到社区,再向所里提交一份,要是造假的案子数量不够,还能退回来让你补……”
宁婉无奈道:“你看就安排这种人和我轮岗,我能不来吗?我要不来,这一周里剩下的三天,社区里的法律咨询就没人干,我看不下去,所以最后就变成一周五天都是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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