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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俊毅还在恳求:“陶杏,你冷静点,是生孩子这事给你压力了吗?可孩子我们不急着要,什么时候想生都听你的,生一个生两个都你说了算,我对这些不强求,孩子跟你姓都行,你要关于生孩子这事有什么不满意的直说就行……”

夏俊毅的姿态放的很低,显然是对陶杏有很深的感情,也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会突然被离婚,只是不论他多么渴求,陶杏却是打定了主意拒绝沟通,把人就往外赶,而陶杏的狗多多也又一次冲着夏俊毅狂吠了起来,要不是陶杏拉住,甚至凶相毕露到想要扑到夏俊毅身上撕咬般冲动。

夏俊毅见陶杏油盐不进,也是一脸无奈和心酸,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这是我刚去买的土鸡蛋,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蔬菜,还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不知道你喜欢不?反正随便穿穿,东西我给你留下了,下次再来看你……”

夏俊毅说完,才颇有些落魄和憔悴地转身离开了。

而他一走,原本剑拔弩张的陶杏也沉默了下来,她也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委顿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灰败颓丧的茫然,宁婉很细心地发现,虽然想要努力抑制,但陶杏的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带了点泪光。

她很快注意到了宁婉的打量,憋回了眼泪,重新板起了脸:“宁律师,如果又是为了狗的事就别找我了,我自己这事都忙的焦头烂额,没闲心管别的。”

也大约是还有些尴尬,陶杏伸手摸了摸多多的脑袋,低声埋怨道:“你也真是的,还好没出事。”她看着狗,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语气低沉道,“都说动物通人性,以前你这么喜欢他,他一回家就恨不得扑人身上去;现在我一提离婚,你也变脸了,见了他就狂叫一通,也不知道你这叫有良心还是没良心……”

陶杏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夏俊毅,本来也是她下意识的随口一句,然而说者无心,宁婉这个听者倒是有意上了。

“陶女士,多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夏俊毅态度大变的?你能好好回想一下吗?真的是从你提离婚开始分居开始的吗?”

虽然这问题完全不相关,但陶杏被这么一问,倒是愣了愣:“好像也不是,我们分居一段时间了,一开始夏俊毅也过来想说服过我,那时候多多确实对他还是挺友好的。”

一讲到这里,陶杏也有些唏嘘:“多多很聪明的,细枝末节里肯定感觉到我和他出问题了,就和孩子似的,爸妈离婚最终还是不得不站队一方……”

“你仔细回想一下,狗是不是从出了坠楼的事以后,对夏俊毅态度大变的?”

面对宁婉的问题,陶杏第一反应就是否认:“这有什么关系啊?多多对他的态度还能和坠楼联系上吗?”

宁婉的问题其实并没有明说什么,然而陶杏是个聪明人,宁婉这么一问,她就品出了点味道来,只是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回护起对方来:“这不可能的,他很喜欢小孩的,也喜欢小动物,对多多很好的,是个脾气很好很温和的人,他不可能对多多做什么的,当初吴列抢走多多,也是他第一时间追出去的……”

只是陶杏越是自己往下说,脸上也越是有些难看起来,到最后,她也不愿说了,看向宁婉的眼神也带了戒备和敌意:“总之这事和他没关系!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完,陶杏也不顾礼节径自冷着脸甩上了门。

只是她虽然不说,她的行为还是进一步加剧了宁婉的猜想,即便确实可能是自己想的有点太野了……

而几乎是宁婉有些自我怀疑的瞬间,傅峥给出了和宁婉不谋而合的同款猜测,一下子更为坚定了宁婉的想法――

虽然此前全程并没有多发言,但傅峥显然非常安静地倾听着观察着,他微微皱着眉: “我觉得夏俊毅有问题。”

诚然狗是通人性的,很多人确实把狗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但即便是小孩,在幼年时期也未必能立刻敏锐地判断出父母已经离异从而对另一方冷淡,更别说是狗了。

“陶杏自己其实也意识到问题了,她自己刚才说着说着就绝口不提了,她肯定也发现,狗其实真正对夏俊毅态度大变,应该是从坠楼事故发生后。”

宁婉顿了顿,看向傅峥:“那么这个时间节点就很有意思,狗出事时,夏俊毅正好也在场,还追出去了,那是不是有可能,他其实追到了狗,而狗见是自己另一个主人,也不再挣扎,夏俊毅就完全可以把狗抱着到楼顶扔下去?”

陶杏的那条狗体型不小,因此能咬伤吴列挣脱,想被陌生人制服并扔下楼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但如果是熟人作案……

这么一想,好像逻辑都能理顺了。

宁婉和傅峥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默契――

诈一诈夏俊毅。

当机立断,宁婉就给夏俊毅打了电话,一边开启了同步录音:“夏先生,抱歉打扰您,但我们接到了最新目击者的视频,里面很清晰地显示,是您从楼上往下丢了狗,最终造成了砸伤路人的事故,希望您能配合解决受害者的赔偿问题,否则我们将依法起诉你追责。”

对话回答宁婉的是夏俊毅渐渐变粗重的呼吸声,但他仍旧没有表态。

宁婉声音肃穆地继续追击道:“另外,因为您和陶杏女士还是合法夫妻,您如果不进行赔偿,我们也会将这段视频提供给陶杏女士妄图通过她寻求沟通协商……”

这话一下去,夏俊毅那边明显气氛就不一样了,他语气焦虑地打断了宁婉:“别……别告诉她,我愿意沟通,我、我愿意赔钱。”

……

宁婉挂了电话,算是松了口气,幸而万分顺利的,夏俊毅果然承认了自己扔狗,一听要告诉陶杏,他几乎立刻表态愿意赔偿积极解决这事,只求宁婉不要和陶杏说,因为牵扯陶杏,他比宁婉还急,半小时后,他就赶来社区办公室协商――

“其实出了这个事以后,我心里一直很自责,也觉得对不起被砸的人,但……但我不敢说这个事,说了,陶杏和我之间就完了,她特别宝贝多多。”

夏俊毅还是老好人的模样,垂头丧气的,说到这里,也忍不住自嘲了下:“不过现在说不说,我和她之间都完了,这婚,她是离定了,但我……你们说我沽名钓誉也好虚伪也好,我还想在她心里留个好印象……万一以后她有事,我还能去照料照料,但要知道我扔了狗,她肯定是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一旦承认自己扔狗以后,夏俊毅的赔偿态度挺积极:“我就根据法律赔,包括你们同事的医药费误工费,总之你们把账单给我,我都按数额赔了,也向他道个歉,我当初确实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头脑一热就把狗给扔了。”

夏俊毅很配合地签了相关的协议,事已至此,总算是帮陈烁讨回了他的公道,但宁婉却总觉得事情没完。

傅峥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在夏俊毅签字时,他问出了宁婉想问的问题:“方便告诉我们,你为什么对狗这样吗?陶杏说你是那种对小孩和小动物都很友善的人,听说狗之前和你也很亲近,为什么会对狗下手?”

这个问题让夏俊毅很颓丧:“我做完就后悔了,也是鬼使神差不知道怎么的脑子坏了。我和陶杏是青梅竹马,恋爱长跑了十年才结的婚,婚后感情也好,结果她突然就说对我没感觉了,不愿意和我生孩子,要离婚,以后带着狗过就行了,我几次三番求她,她也很绝情,对我不闻不问给足了冷脸,唯独对狗青眼有加,好好的别墅不住,跑来这个以前我们买的小公寓里,就和狗住在一起,而且对狗比对自己还好!”

“所以你就迁怒了狗?”

“是,说出来挺丢人的,我觉得她爱狗胜过爱我,我心里挺不平衡的,想来想去想不通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觉得可能是养了狗把她精力都分走了,才不愿意生孩子,那天我来求她别离婚,结果又被拒绝了,本身情绪就很激动,正好她那邻居又追打狗,我就起了这么个念头……”

夏俊毅说到这里,宁婉也有些了然了:“你想着把这狗正好神不知鬼不觉给处理了,说不定陶杏就能回心转意了?”

“我总想着有点改变我才有机会,多多要是没了,她肯定需要有人陪在身边,正好脆弱的时候,我就能趁虚而入,没准感情就能修复了。而且狗要没了,她说不定才会发现除了狗,身边其实还有我一直能陪着她。”

夏俊毅叹了口气:“扔了以后我就后悔了,多多哪里有错?我很爱陶杏,为了她牺牲自己也可以,但这样糟蹋狗,觉得自己也太阴暗恶毒了,这些日子其实我也挺痛苦的,或许陶杏想和我离婚说和我没感情了,也是因为我本质并不是多好的人,也是活该吧。”

夏俊毅说着说着,眼眶也有点红了:“算了,人心就这样,感情也有保质期,可能确实没什么理由,她就是对我没感情了,我就学会放手吧,虽然以前一直想象和她的孩子会长得像谁,但现在她想离婚,不想和我有孩子,我要真爱她,就要学会放手……”

人在极度的压抑和情绪激动时常常会冲破理智,做出事后完全不敢置信的事来,夏俊毅平日温吞,但一旦钻牛角尖又被某种情绪裹挟,宁婉相信他确实是脑子发糊才做出了扔狗的行为。

本来到此为止就好,不论夏俊毅还是陶杏,都没有委托自己来处理这场离婚纠纷,介入他人的感情婚姻纠纷也常常是吃力不讨好,大par的笔试又迫在眉睫,实际应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但宁婉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再那么多此一举一下。

她总觉得,陶杏并不是真的对夏俊毅没感情了,夏俊毅离开后陶杏那发红的眼眶,强忍住的泪水以及下意识的维护都骗不了人,她明明还是很爱他。

虽然提出离婚的是陶杏,态度坚决的也是她,然而宁婉却觉得,陶杏像是要借离婚为缘由拼命把夏俊毅往外推,反倒是看着像有什么苦衷。

而陶杏的精神状态显然也有些令人担忧,宁婉几次和她接触下来,发现她情绪变化非常大,有时候颓丧自闭般不愿说话,有时候却是情绪亢奋,非常容易被激怒,几乎一点就炸。

宁婉向夏俊毅确认了下:“陶杏平时情绪就这么大起大落吗?”

果不其然,夏俊毅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也坦言陶杏是向自己提出分居离婚前才变成那样。

如此又和夏俊毅聊了一些细节,宁婉心里大概有底了,自己的推测八成没错,陶杏怕并不是因为想离婚才情绪大起大落,或许反而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离婚,心理压力巨大之下才有了躁郁症一般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