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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可得要生死关头才说得好。

到了自己的生死关头,皇帝是可以把整个天下都拉进地狱的。

云满霜点头:“你说得对。晏老七,他已经失心疯了。”

他缓缓转过身,望向凉川城。

“赵三弟应该是知道了内情。”

赵宗元发现了皇帝与陆家兄弟在行阴谋,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自己的命招来云满霜,为凉川百姓求一个机会。

“看!快看!”

有人发出惊呼。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凉川城中燃起了数处火光。

距离太远,看不见城中景象也听不到城中动静,但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浓浓的不祥之气笼罩了那座城。

城中显然已经大乱。

“不好!”

凉川城中实力强劲的修行者都已经被逐个暗杀,变成冻尸站在这里。

姓陆的突然发作,调阴骨兵残害百姓,城中谁还能挡?

就凭凉川府衙那些酒囊饭袋的本事,也就只够欺负欺负老百姓了。

好死不死,云满霜与晏南天的人马也几乎全调了出来。

云满霜气极而笑:“全速回城!”

“是!”

云昭望向东方敛。

他的手指悬停在一具尸身头顶,略微有些出神。

感应到她的注视,他动了动眉尾,收手,瞬移到她身边。

云昭简单问:“城中出事,听到了吧?”

“嗯,但我不会主动出手。”他微垂着幽黑狭长的眼睛,语气淡漠,“没那功能。”

“知道。”云昭点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问,“记忆里有发现吗?”

他微挑的唇角凝出些许诧异,侧眸,认认真真盯了她一眼。

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媳妇啊。

虽然他能猜到她不会像那种咋咋呼呼的家伙一样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救人!为什么见死不救!”,但她还是镇定得出乎了他的预料。

她竟然连失望都不失望。

真讨人喜欢。

他道:“和赵宗元一样,死前的记忆有缺失。”

云昭点头:“哦……看这些人的死相,应该和想象中出入不大。”

顿了下,她严谨补充,“但还是有一点出入。”

云满霜一面疾掠,一面回头大声交待云昭:“进了城,好好跟在阿爹身边,千万不要乱走!”

云昭乖乖点头:“知道啦。”

“不需要。”东方敛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指骨,“有我在,你大可以横行无忌。想杀谁,引他来动你。”

云昭:“……”

他语气愉悦:“碰不到你他就死了。”

云昭:“……”

自动防御,恐怖如斯。

*

簌簌、簌簌簌……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惊叫。

很快,整座凉川主城充满了连绵不绝的尖叫声。

赵宗元的宅子不是什么深宅大院,院门看起来也不甚牢固。

宅院里仍然设有灵堂,伴着外面传进来的阵阵惊呼,满室丧幡阴森颤动,气氛恐怖。

温暖暖惊惶抓住留守赵宅的侍卫。

“外面怎么回事!出事了是不是!殿下呢,他在哪里?快,快去找他回来!”

侍卫回道:“已有人出去探查,侧妃娘娘稍安勿躁。”

“怎么安!你叫我怎么安!”

温暖暖攥着手,来回踱步。

“他去哪里都要带着云昭!”她恨恨道,“他总是要让那么多人保护她!我才是他的妻子啊!他怎么丢下我不管!干嘛都去保护云昭!”

侍卫唇角微抽,说了句大实话:“有云家的人在,也轮不到我们越俎代庖。”

一听这话,温暖暖更是咬碎了贝齿:“我明明也是云家的千金!我难道就不是!”

一墙之隔的街道上忽地传来尖叫。

“啊啊啊啊骷髅从地里爬出来了!救命——救命啊!”

簌簌、簌簌簌。

土层被扒开的声音清晰可闻。

脚下的地面隐隐震颤。

好像有越来越多的东西,一只接一只,从地底深处爬出来。

“什、什么啊……”温暖暖浑身颤抖,“快,你,快去,把殿下给我找回来!快啊!”

侍卫:“是。”

温暖暖叫他:“不,等等!把、把你的刀给我!”

侍卫默默取下佩刀,递给她。

温暖暖抬手去接,拿不动,差点儿砸到脚上。

侍卫默然片刻,取出随身的匕首交给这位侧妃。

他刚离开不久,温暖暖便待不住了。

她攥着匕首,忐忑地往赵宅深处躲。

赵宅里仆从很少,路上偶遇一两个,她便命令他们去外面叫人回来帮忙。

她穿过垂门与回廊,路过书房,继续往深处藏。

一路走,一路把能关的门全给关上。

进到最深处的那间院子,看到庭院中栽有两株鸢兰树。若是焦尾姑娘在这里,便知道鸢兰树下埋着女儿红。

她脚步不停跑过庭院,推门进入正房,插上厚重的门栓,总算靠着门框舒了口气。

在这里便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了。

岁月静好。

她点上灯,缓缓环视这一大二小三间连堂。

房里没设床榻,倒是有许多方桌与置物架,存放有许多旧物。

头盔、铠甲碎片、枪缨、木弩芯……

其中一些旧物带着云家的徽记。

温暖暖闲来无事,撇着唇上前,随手翻弄,越翻越嫌弃。

“全是破烂。”

环视一圈,没找到能藏人的地方。

她走进左边小连堂。

地上有只小木马,差点绊了她一跤。

她恨恨将它踢翻到一边,绕到宽大厚实的案桌后。

这间屋里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就好像……有一个孩子一岁一岁长大,赵宗元给他准备了每年的生辰礼,但是都没有送出去,全都放在这里。

木马、木弓、风火轮……

都是便宜货。看着倒像是他自己制作的。

她随手打开案桌木屉,里面有一小摞泛黄的笺。

“小侄女满月,三叔赠木弓一把,小侄女要身强体健。”

“小侄女周岁,三叔赠木马一只,小侄女要活泼好动。”

“小侄女二岁……”

温暖暖嗤地笑出声:“穷酸!这种破烂谁看得上!”

扔开笺纸,只见木屉深处静静躺着一只深红的木匣。

木匣上躺着一页簇新的纸,折了一折。

温暖暖取到手中,打开。

这是一封赵宗元留给小侄女的信。

“知我死讯,猜云二哥定会带你过来见我最后一面,对吧小侄女?这间屋里都是三叔给你的生辰礼,是不是很感动?”

“信下面的匣子里,装着一样好东西,是三叔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如果外面有危险,记得把它带上。在某个奇怪的地方,写下愿望会成真哦。”

“如果你不是我小侄女,请把东西放回原位,匣子上有我设下的小阵法,只有我二哥的血脉至亲能打得开,闲杂人等勿乱动。”

温暖暖眸光微闪,拿出那只红木匣。

她没看到所谓的小阵法,手指一抬,顺利揭开了匣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黑底红毛的鹤笔。

*

从远山返回青湖,再到凉川城。

即便不停不歇疾掠,也要花费一两个时辰。

云满霜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昭昭,能跟得上吗?”他偏头问。

云昭修为一般,自然是比不了这些大修行者。

她道:“阿爹你们先去救人!不用担心我!”

云满霜简单点了下头,给她留了几个护卫,然后招呼晏南天全速飞掠。

云昭望向东方敛:“城中如何了?”

他眼角微抽:“满城都在往外爬骷髅,吓死人。”

云昭:“……有伤害百姓吗?”

“暂时没看见。”他想了想,严谨道,“也可能是怕我。”

他的真身停在太上殿。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威慑。

许多百姓慌乱之下逃进太上殿中求庇护,外面那些乱爬的骨头倒是暂时没敢进犯他的地盘。

就是……神身没来得及摘掉狐面书生的面具,这会儿正被几个不怕死的围观。

云昭点点头,继续赶路。

“我在想,”她沉吟道,“我是不是就这么死了。”

他挑眉睨她。

她微皱着眉头。

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情”,这一次来到凉川,她定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满心悲伤着阿娘与大舅舅的死。

那种心境下,她大约不可能跟着阿爹出来查案。

她会留在赵宅,就跟温暖暖一样。

此刻城中大乱,身边没有多少人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温暖暖必定是抓住了机会,置她于死地。

‘我也太没用了吧!居然能被个废物杀!’

云昭暗自生气。

一只冰冷坚硬的大手忽地摁到她的脑袋上。

“想什么呢媳妇。”

他仿佛会读心一样,微勾着唇角,冲她挑眉坏笑,“有我在,怕她不来。”

云昭也坏意地勾起了唇角。

思忖片刻。

“你给我忍着!”她恶声恶气地对他说道,“我倒要好好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杀掉我,我可真是好奇死了!”

东方敛兴味盎然:“我也好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