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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贽赶紧掀开草帽表露身份。

游侠儿从树上跳下来,领头的人抱怨道:“蔺君子,你怎么又想对朱襄公使坏?我们误伤了你怎么办?你也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朱襄公。”

荀况从牛车上跳下来,好奇道:“很多人盯着朱襄吗?”

游侠儿的领头人虽不认识荀况,但蔺贽驾驶的牛车上坐着的老人肯定是蔺家长辈,他恭敬道:“朱襄公使庶民地增产,又组织庶民互助,让庶民可在农闲时自行进城贩卖货物。附近富商豪强深恶之。”

荀况对在车上不肯下来的蔺相如道:“或许想对朱襄动手的人并非只有富商。”

蔺相如沉沉叹气。

荀况又问道:“朱襄自己知道这些事吗?”

游侠儿的领头人道:“我等未曾和朱襄公说过此事。朱襄公救济庶民,却遭人憎恨,我等无法将此事告诉朱襄公。不过以朱襄公聪敏,可能已经察觉。”

蔺贽补充道:“他做事十分小心,若要离开我家封地,定会寻我一起。”

荀况道:“这不仅证明他做事很小心,还证明你很闲。”

蔺贽:“……”荀老,你是习惯性损人吗?

荀况调侃蔺贽的时候,朱襄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这么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他看不到才奇怪。

朱襄赶紧过来凑热闹,果然是蔺贽。

他乐道:“能在这里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只有你了。来,政儿,叫仲父!”

嬴小政听到“仲父”这两个字就是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中的草蝈蝈砸出去。

蔺贽白了朱襄一眼:“父之大弟曰仲父,仲父其余弟弟曰叔父。但我显然更年长,政儿叫我伯父,你误人子弟!”

朱襄强词夺理:“你年纪比我大,心智比我小,叫你仲父没问题,不然叫你叔父也行。”

蔺贽作势就要伸手揍朱襄。

嬴小政赶紧丢出草蝈蝈,准确无误地砸到了蔺贽额头上。

蔺贽呆滞。

朱襄也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政儿,扔得好!政儿这么小就知道维护舅父,不愧是我的好政儿!”

蔺贽揉了揉不疼不痒的额头,笑骂道:“你家孩子顽皮,你不道歉,还笑扔得好?还说你不是误人子弟?”

嬴小政反思。他条件反射就丢草蝈蝈,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不礼貌。

于是,嬴小政诚恳道歉:“蔺伯父,抱歉。”

荀况把挡在前面的蔺贽推开:“他刚准备对你舅父动手,长辈之仇,睚眦必报。你所为遵循了礼法,不需要道歉。”

嬴小政迷茫。是、是这样吗?

蔺相如忍不住了,干咳了几声,提醒荀况不要欺负他幼子。

朱襄听到牛车里的咳嗽声,用眼神询问蔺贽。

蔺贽对朱襄点点头。

朱襄立刻把脖子上的嬴小政放到地上,问道:“这位老先生如何称呼?谢谢你为我家政儿辩解。政儿,快道谢。”

嬴小政抬头看了朱襄一眼,然后对荀况作揖道谢。

荀况笑得脸上褶子都绽开了花:“好孩子。”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竹简:“这是赠礼。”

嬴小政又抬头看了朱襄一眼,待朱襄点头之后,才伸出双手接住荀况给予的竹简。

竹简很重,把嬴小政压得胳膊一沉。

朱襄赶紧从嬴小政手中接过竹简,道:“如此厚礼,老先生客气了。”

他心里狐疑。见面赠书,这老先生莫非是诸子百家某家游学的人?

蔺贽凑上前小声道:“这位是儒家学派的荀卿。”

朱襄一时没回过神“荀卿”二字指谁。

蔺贽又道:“曾任稷下学宫祭酒。”

稷下学宫、儒家学派……朱襄脑子中那根弦终于结上,眼睛猛地瞪圆,和惊讶时的嬴小政表情一模一样:“荀子!”

哎哟我的始皇崽啊!不愧是始皇崽!来我这第二天我就见到了荀子!这就是大气运之人波澜壮阔的人生吗!

朱襄眼睛亮晶晶。

荀况一愣,然后失笑:“我还当不得荀子的称呼。”

朱襄立刻作揖:“当得当得,荀先生都当不得,这世上无人当得。荀先生可是见我家政儿天资聪慧根骨清奇,起了爱才之心?”

这门亲事……不,这门师徒我认了!

政儿!赶紧去抱大腿!有了荀子,你还要什么李斯韩非张苍,你自己就是李斯韩非张苍!

荀况被脑子过分灵活,杆子还没竖起来就急着往上爬的朱襄再次逗笑。

蔺相如听不下去了,咬牙切齿道:“上来。”

朱襄瞬间冷静,垂着脑袋把嬴小政抱起来,往牛车上爬。

嬴小政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被舅父斜抱着,小小的脑袋里是大大的疑惑。

舅父又在做什么?

荀况大笑着,也跟着爬上牛车。

蔺贽叹气,认命赶车。

周围围观的平民和游侠儿笑着散去。

他们哪还不明白,牛车上不断干咳的人肯定是这块封地的主家,蔺君子的父亲蔺上卿。

不知道蔺上卿找朱襄公什么事,是不是赵王又给朱襄公赏赐了?

“蔺老,我错了!”朱襄爬上牛车就开始认错,甭管自己什么错,先认了再说。

蔺相如被朱襄这干净利落地认错噎得面色一青,伸手就是给朱襄脑袋瓜子一下子。

嬴小政抬头看着蔺相如那张狰狞的老脸,把自己刚伸出来的小拳头缩了回去。

荀况逗嬴小政道:“政儿,这次你怎么不维护你舅父?”

蔺相如也看向嬴小政,想知道嬴小政如何回答。

朱襄虽然知道这是长辈对嬴小政的考验,但仍旧开口道:“荀先生,政儿还不到两周岁。”

荀况惊讶地眨了眨眼,声音拔高:“你还不到两周岁?”

嬴小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提的是周岁,但他懂周岁和年龄的差别,道:“嗯,明年正月初二满两周岁。”

荀况倒吸了一口气:“未满两周岁就说话如此清楚?!”

朱襄得意道:“有的孩子说话早,有的孩子走路早。我家政儿就属于说话特别早,非常聪慧!”

荀况问道:“你才养他第二日,为何会如此喜爱他?”

嬴小政身体一僵,小手不由自主攥紧了朱襄的衣袍。

朱襄笑道:“我之前和蔺礼说外甥肖舅可不是开玩笑,他真的和我长得特别相似,我一看他就喜欢。何况我家政儿又聪慧又懂事,谁见了不喜欢?刚刚那群游侠儿才刚见到政儿,就给政儿编草做玩具,可见也非常喜欢政儿。”

嬴小政脸色一白:“我的玩具丢了!”

“这里。”朱襄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掏出一堆编草玩具。包括嬴小政拿去丢蔺贽的草蝈蝈,他也不知道何时捡了起来。

嬴小政捧着那一堆编草玩具,眼睛笑成了月牙。

荀况看看弯弯月牙眼的嬴小政,又看看一脸慈爱笑容的朱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老夫游学归家,却发现家乡故人难寻,无处落脚。为避开纷扰,蔺上卿想让我暂居你家,你可否愿意?”荀况张口就谎话连篇。

蔺相如听得眼皮子猛跳,但没有拆穿荀况,还点了点头:“他身体不好,你帮他好好调理。”

朱襄立刻拱手道:“诺。我家虽然简陋,但饭食是一等一的美味,荀先生请放心住在我家,我家就是荀先生的家!”

政儿,大腿送上门了,赶紧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