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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换了一身胡服,拿起了朱襄的剑。

雪力气不大,朱襄的剑对她而言有些沉。

她抿着嘴,将剑背在身后,去寻荀况和李牧。

荀况和李牧听雪说心慌,愿意立刻去探望朱襄,以求个心安,但他们希望雪和嬴小政留在家中。

“若良人真的出事,他们可能会派人攻击我和政儿。我和政儿跟着你们一同去,才最安全。”雪用嬴小政说服她的话说服了荀况和李牧。

荀况点了几个他不承认是自己弟子的儒家弟子,李牧带上了自己的私兵,骑马向邯郸城奔去。

雪也骑的马。

朱襄学骑马的时候给她做了胡服,也教她骑马。她虽然不爱颠簸,勉强也能跟上。

雪背后背着朱襄的剑,身前绑着政儿,骑马的动作十分艰难。李牧曾想帮忙抱政儿,下马再将政儿交给雪,雪拒绝了。

她想,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要如何完成对良人的承诺?

……

时近黄昏,突然有人来传王令,要替换赵胜和赵豹为了保护朱襄而特意挑选的狱卒。

狱吏阻止道:“狱卒调动必须有平原君和平阳君共同的令牌。”

领队的人骂道:“难道平原君和平阳君的命令,能跃居王令之上?!”

狱吏道:“并非如此。正是王令要求关押朱襄公的牢狱中所有人员更改,都必须有平原君和平阳君共同的命令。”

领队的人皱眉。

狱吏也皱起眉头:“你不知道此事?!”

领队的人眉头舒展,笑道:“当然知道。我只是考验你。给。”

他将平原君和平阳君的令牌亮出来:“这下可以换人了吧?”

狱吏虽然仍旧狐疑,但令牌为真,他只能同意换人。

“把牢狱的钥匙给我。”领队的人伸手。

狱吏再次警觉:“我是君上下令协办此事的官吏,除非君上亲自让我交出钥匙,否则即使平原君和平阳君前来,也不能调动我的职位。”

领队的人表情一僵。这件事君上没有告诉他?难道……

他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君上不想留活口,只是没有明说。

揣摩上意,也是死士需要做的事。做完之后,死士就会替君上承担过错。他心里叹了口气,遗憾自己为君上尽忠的时刻如此早的到来,不过并没有不满和惧怕。

死士都是从小接受训练,不会惧怕必死的任务。

“我只是去向朱襄传递王令。”领队的人道,“带我去见朱襄。”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人已经动手,拔出剑朝着没有任何防备的狱卒刺去。

狱吏没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还好他早有警觉,立刻拔出剑,挡住了来者的剑锋。

“你是何人……不,你是……我见过你,你是君上的护卫!”狱吏惊讶地瞪大眼睛,“君上要杀朱襄公?!”

领头者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小小的狱吏认出来。

他只在赵王出行的时候才充当护卫,而且脸部会经过伪装,所以很自信别人认不出他来。

但这个狱吏是个能吏,他因对人脸记忆十分强大而捕盗有功,才成为邯郸城内的狱吏。也正因为他有这样的能力,平阳君和平原君才特意请求赵王将他调来看守朱襄。

“杀。”被认出身份,领头者稍稍慌张了一下,立刻命人堵住门,拿出弩箭对狱卒进行屠杀。

暗卫执行的多是暗杀任务,他们的弩箭十分小巧,专门用于室内,对没有穿甲的人进行刺杀。小巧的弩箭就算杀伤力不算太强,一轮射击之后也能让人失去战斗力。他们只需要补上最后一剑。

但狱卒是赵胜和赵豹调来的老兵,有些还是廉颇特意安插的私兵,面对弩箭,他们就像是对着敌军的箭雨一样毫不畏惧的冲锋,身中数箭也不停止挥舞手中长剑。

狱吏一边往后跑,一边道:“你们赶紧冲出去!只要让外面的人听到赵王杀朱襄公,刺客就不敢让朱襄公死!”

“杀了他!”领头的人听到这句话,心中开始慌乱。

他带了一队人,越过拼杀的狱卒,朝着狱吏追去。

狱卒自觉分成两队,一队往外冲,一队随狱吏往后跑。

狱吏一边跑,一边摸出腰间的火折子,点燃了庭院里的一堆干草,浓烟滚滚,朝着天空慢慢升腾。

点燃草堆后,他跑到连接牢狱的走廊厚重木门处。厚重木门在白日里洞开,好为朱襄所住的牢狱通风。他将朱襄所在牢屋的钥匙丢进了木门后才关上木门,将木门上锁。

可惜需要钥匙才能上锁,否则他就将木门的钥匙也丢进去了。

狱吏深呼吸了,用尽力气,对着厚厚的院墙喊出了平生最大的声音:“赵王要杀朱襄公!请诸位相救!”

说完,他将钥匙朝着嘴里刺去。

门锁的钥匙有成年人手掌长,他根本吞不下。他只能蹲在地上,按着把钥匙往嘴里按。

很快,钥匙就刺破了他的食道、气道,他先不断吐出口水,后来吐出血。

狱吏想,或许提剑自刎,比吞钥匙自杀要轻松许多。

但他这样想,还是忍着剧烈的痛苦将钥匙一点一点地刺入,直到完全吞入。

信号已经传出去,他想,这样或许能为朱襄公多争取一点时间。

已经几乎不能呼吸的狱吏站起来,将嘴上的血擦掉,提着剑朝着赵王派来的刺杀者冲去。

……

浓烟升起的时候,赵母已经离监牢只剩下几里路。

“加快速度!”驾车的人不需要赵母下令,就立刻通知同行者。

他不知道这是求救的信号,但监牢那里燃起了浓烟,就已经预示了朱襄公发生了意外。

赵母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浓烟的方向。

她咬牙,顾不上会更加得罪赵王,对着街边大喊:“我是马服君之妻,朱襄公遇袭!请随我去救朱襄公!”

他的家臣们也大喊道:“朱襄公遇袭,请随我去救朱襄公!”

街边的人惊讶地看着车队,有些平民连跪下磕头的规矩都忘记了。

然后,他们也注意到了浓烟。

正准备收摊的屠夫提着尖刀,正准备关店的掌柜与店员握着木棒,正在清扫家门的老人拎着扫帚……有人在地面上捡了树枝石头,还有人两手空空,他们都跟着赵母的马车后面奔跑。

离浓烟更远的地方,荀况和李牧因目前身上没有官职,入城后荀况和雪换乘牛车,李牧领着自己的私兵朝着牢狱处奔跑。

李牧和他的兵都擅长急行军,速度十分快。看到浓烟的时候,他们离监牢的距离只比赵母远一条街。

李牧心头一慌,大喊道:“加快速度!”雪的预感居然成真了!

“稍等,你们要去救朱襄公吗?”一位穿着很贵气的人拦住了李牧,“用我的马!如果谁拦你,亮这个令牌!”

李牧低头一看,居然是平原君的令牌。

他抱拳道:“谢信陵君!”

说完,他点了几人借用了贵人的马,剩下的人继续奔跑。

信陵君魏无忌疑惑道:“他怎么知道我是信陵君?”

侯嬴将手兜在袖子里:“他定是已经知道公子已经来到邯郸城。这时候敢拿出平原君的令牌,让他在邯郸城纵马的贵人,只有公子你了。”

魏无忌笑道:“平原君是我姐夫,他有麻烦,我该帮他解决。”

侯嬴叹气:“公子,我知你仰慕朱襄公贤名,但此次刺杀朱襄公之人很可能就是赵王,你身为魏国使臣,不该掺和。”

魏无忌连连叹气。他正因如此,才将马借给李牧,而不是自己亲自去。

“那位叫李牧的赵将是位义士,若能随我回魏国就好了。”魏无忌又感慨道。

侯嬴很不给自家公子面子地翻了个白眼,没有戳穿公子的痴心妄想。

李牧家世代为雁门将,怎么可能去魏国?就算李牧要投奔魏国,若想受重用,就不能被自家公子举荐。

虽然公子不肯承认,但谁看不出如今魏王有多忌惮公子?怎么可能任用公子推举的人为将?哼。

“我担心朱襄公。”魏无忌原地转了几圈,用恳求的表情看着侯嬴。

侯嬴深深叹了口气:“公子换身衣服再去?绝不能显露身份!”

“好!”魏无忌得到侯嬴同意后,立刻与身边护卫换了衣服,还特意扯散了发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朝浓烟跑去。

侯嬴分外无语。

算了,公子求士的时候,从来不顾及形象。

侯嬴叹了口气,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跟着魏无忌一起在街上奔跑。

如此奔跑的还有十几个人,他们跟随着魏无忌,脸上皆带着自豪的笑容。

……

赵王登上宫里高楼,朝着朱襄被关押的地方眺望。

乐师奏乐,舞姬起舞。

赵王一边装作欣赏歌舞,一边焦急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