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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过后,梁璎为他擦干了眼泪。

她也没有想过,如今那见了自己总是小心翼翼的文杞,自己还有机会为他擦泪。

“文杞,不管发生什么,”就像那年她将他送进暗格时说的那话一般,梁璎如今终于用同样的心情,又表达了一次,“娘亲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文杞的眼睛再次被眼泪模糊住。

他也是,他最爱的人也永远都是娘亲。

他在心里偷偷地发誓着,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面对娘亲的痛苦而无能为力。他会长大的,长成接替父亲的帝王,护母亲一生平安。

***

梁璎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但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宫了。

这次,她没再受到阻拦。

只是出宫前,几天没露面的魏琰突然出现在了长宁宫中。

“参见皇上。”殿里的人纷纷行礼。

“免礼。”

梁璎一听他的声音,心就是一突。那晚的恐惧还是留在了心里,已经要出宫了,她唯恐再起什么乱子。

但最让她害怕的,是周淮林在这里。她不能让淮林被牵扯着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她在魏琰看过来的前一刻迅速抽回了周淮林握住的她的手。

魏琰只是淡淡一瞥就收回了视线:“周刺史。”他这会儿平和的语气,已经听不出上次的敌意了,“因为周夫人的病情,耽误了你上路的时间。朕也过意不去,特意准备了好马护送你们离开。”

他先是表达了愿意放人的立场,接着又话题一转:“只是临走之前,我与周夫人有几句话想说,不知方便不方便。”

魏琰一副彬彬有礼、光明磊落的模样。

“皇上有……”

梁璎在后面拉了拉周淮林的衣袖,止住了他后面拒绝的话。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应下了。

不一会儿,屋里只剩下了两人。

梁璎隔着的距离有些远,魏琰能看出她的害怕,他又想起自己那天做的事情,就在这个地方。

“梁璎,”他艰涩地开口,“对不起。那天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你生病了。对不起。”

喝醉了只是借口,没想伤害她但是也伤害了。

魏琰看着梁璎低头的冷漠不语,知晓自己在她的心里,定然已经被完完全全定了死刑。

可是怎么办……哪怕是一丝希望也好,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魏琰向梁璎走过去,他察觉到了女人迅速僵硬的身体。

在梁璎排斥着想要后退的目光中,他缓缓跪了下来。

“梁璎,我并不要求你与周淮林分开。你还是他的妻子,你也可以跟他走。但是……能不能……”魏琰咽了咽口水,喉结微微上下滚动,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能不能给我留一个位置。”

他在说什么啊?

魏琰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此刻,不仅仅是帝王,男人的尊严也被他彻彻底底地丢到了一边。

他这不是在自求一个情夫的身份吗?他要堕落至此吗?真是下贱得可以,连魏琰都这么觉着了。可是如果……如果梁璎同意了呢?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甚至会欢天喜地地接受。

见不得光的情夫也可以,什么都好,只要在她的身边,能有一个位置。

“我们一年只需要见几次……不,一次也行。或者……你给我写写信也行。梁璎,我可以给周家一切,保周家所有人的荣华富贵。”魏琰提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条件,而把要求一再降低。

他想问,好不好?

可他觉着自己已经不需要问了,女人眼里的震惊、厌恶,甚至是愤怒,已经给了答案。

梁璎确实没想到魏琰会说这种话。

他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

他难道觉着自己会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吗?

他以为,谁都可以如他一般吗?

“皇上,”梁璎忍着怒气后退几步后才以手语回他,“请慎言。我此生与夫君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容不下他人。”

她说了好一会儿,魏琰依旧是跪在那里没有反应。

她干脆丢下这人向外走去,临出去之时,魏琰的最后一句话远远飘来。

“对不起啊梁璎,让你这么辛苦了。”

梁璎的脚步微顿。

她恍惚间想起那个午后,自己跟在年轻的帝王身后,忐忑地看着他手里捏着的碎掉的玉镯。

亦步亦趋地走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半个转身,温和地同自己交谈。

“你入宫多久了?”

“回皇上,三年了。”

“父母是做什么的呢?”

“奴婢的父母,在奴婢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你一个人是怎么长大的?”

“我是被好心的陈员外收做了家仆,后来因为刺绣手艺尚可,被选入宫里来做了宫女。”

过程的艰辛,她只字不提,魏琰却像是明白了,对她温和地笑笑:“你一个人长这么大真的是辛苦了。”

彼时的梁璎微微失神,因为从没有人对她说过那种话的。她看着阳光中,男人干净又温柔的笑意,第一次觉着在这宫中感到了温暖。

后来的魏琰也曾经在她被百般刁难之时心疼地说:“跟着我让你辛苦了。”

辛苦吗?她那时候觉着一点也不苦,现在想想,真是苦极了。

可当她看向不远处等在那里的周淮林时,脸上又露出笑意。

都过去了,这个人就是她的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