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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回过神来发现是林一一,她神情一僵,忙甩开了她的手。

林一一愕然看着老人,齐奶奶沉默了一瞬,这才说道:“……谢谢你啊小林,这么晚了还辛苦赶过来看我家小溯。”

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很礼貌,很客套,但是林一一总觉得哪儿不对。

太冷淡了,尽管老人家嘴上说着感谢,可她的反应却不是希望在这里看到她的样子。

她讨厌她?为什么?

不,说讨厌或者有点太过了,更像是只是单纯不想见到她。

林一一不是个迟钝的人,相反的,她很敏锐。

在陈云深说齐溯试药的时候她心里就隐约觉察到了,后头听到他不是被女人逼迫,而是自愿的时候,那个猜测就更加清晰。

只是她还是抱着一点侥幸,想着或许不是呢。

因为那个猜测太过让她难以接受,她不敢面对,少有的自欺欺人起来。

可现在,在看到齐奶奶一反往常的态度,她再也不能这样自我欺骗下去了。

她身体僵硬,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般,呆愣愣站在原地半晌,许久,才嗫嚅着嘴唇问道:“……是因为我吗?”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齐奶奶却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深深看了林一一一眼,那双混浊的眼睛带着雾气,本就花白的头发短短一两个月不见更显霜雪。

最终齐奶奶什么也没回应,然而有时候不回应其实就是另一种回应。

林一一脑子嗡的一下,这下差点儿没站稳的是她了。

齐溯对omega一直以来就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因为他以前是omega,分化前后的落差或许有一点,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她。

因为她是alpha,所以他希望自己也是omega,他希望得到她的喜欢,更希望得到她的标记,想要真正成为她的人。

这一点林一一很早就知道了,在艺术节二次信息素挥发的时候,少年哭着乞求着她标记他——哪怕那时候他连信息素都无法感知,标记对他而言只有痛苦,毫无欢愉。

还有陆星舟的事情,在他冒雨上山不顾危险找她的时候,她却和陆星舟发生了关系。

他没有怪她,因为他没有立场,没有资格,可是这不代表齐溯不会在意,不会难受。

他会想什么?会认为陆星舟恬不知耻地引诱了她?或许会的,但是他更会觉得是他自己的问题。

因为他不是omega,他感知不到她的信息素,才会比陆星舟慢一步找到她。

因为他不是omega,所以他永远也不可能在她需要标记的时候帮助她,甚至还要在易感期的时候忍耐着其他omega的接近。

这一切种种,都只是因为他是beta。

一个没有信息素,没有腺体,无法满足她的索求的beta。

或许之前的事情只会让齐溯陷入自我厌弃和痛苦折磨中,真正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的拒绝。

不光如此,还有她完全标记了陆星舟的事情。

她拒绝不了alpha的本能,信息素的引诱,这让齐溯想要成为omega的想法更加强烈,更加偏执。

也是在这个时候,齐母把能够激活腺体的药剂的存在告诉了他。

有这样一个能够三次分化的机会摆在他面前,走投无路下想要借此挽回她的齐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足为奇。

林一一觉得喉咙被一柄长刀刺入一般,横亘在中间,艰难痛苦的发不出一个字音。

她神情很难看,垂眸的时候视线落在了比自己脸色更白的白色裤裙上。

在一个小时前,她还在美丽的庄园里,热闹的宴会上,觥筹交错中为陆星舟庆祝生日。

林一一没有觉得陆星舟有什么错,只是一想到里面的齐溯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她就觉得这一切很讽刺。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手术室外面站了多久,其间里面的护士进去了又出来,刘医生中途休息后也进去了。

ICU的红灯亮得刺眼,林一一神情麻木得没有一点生气。

她听到有护士说里面的人情况很不稳定,刘医生中途还让齐奶奶签了好几份病危通知书。

老人双手合十哭着祈祷着,女人也怔然站在原地没了先前的毫不在意——所有的一切林一一都觉得度秒如年。

三个多小时后,累得脸色发白的陈云深从急救室里面出来了。

林一一眼眸一动,还以为他又是去找齐奶奶签病危通知书的,不想他竟径直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林一一,你进来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齐奶奶忙上前哽咽问道:“医生,我孙子他怎么了?他有没有事?”

陈云深稍微收拾了下情绪说道:“奶奶您放心,您孙子目前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就是……就是之后的治疗可能需要她的帮忙。”

至于需要怎么帮忙陈云深并没有说,好在齐奶奶也没问,转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林一一的手。

她什么也没说,手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那里面的恳求林一一看得真切。

林一一动了,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您放心,他是我……是我很重要的人,我不会不管他的。”

老人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林一一消了毒跟着陈云深进了急救室,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的纤细苍白的少年。

他脖子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是手术刀留下的痕迹,尤其是在腺体位置更是缝了好几针,哪怕处理过了也能瞧出那其下深可见骨的可怖。

置身于这里,在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和血腥味里,林一一时隔许久再一次闻到了那浅淡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山荷花的气息。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有些恍惚问道:“……他腺体激活成功了?”

陈云深苦笑摇头道:“要是真是那样就好了,你现在感知到的那一点儿信息素的味道是他竭力维持的。”

林一一心下一动:“什么意思?”

陈云深:“意思就是药剂失败了,他二次分化的太彻底,腺体完全萎缩退化了,没办法激活。要是只是失败了顶多后续有点后遗症,稍微吃点药调养下也不影响正常生活,偏偏你这个朋友死活不放弃,在被告知分化很有可能失败后大半夜趁着我们不注意又扎了两瓶药剂……结果就成这样了。”

“这样是什么样?”

她很慢很慢的走到手术台前,克制着用手去碰触少年的冲动,声音都不自觉发颤。

“你刚才不是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吗,为什么他还这么虚弱?”

空气里山荷花的气息太飘渺了,和少年的心跳一样微弱。

陈云深神情凝重地看向林一一,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冷不丁说道:“你知道吗,刚才手术的时候他昏迷不醒间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他是因为你才试药的对吧?”

林一一沉默着没有说话,青年也没有真的想听她的回答,他接着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进来。他其实很早就可以脱困了,那个药剂副作用很大却也不是什么致命毒药,死不了人。是他自己不愿意,一直在用信息素压制着刺激着腺体,才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他太渴望再次分化成omeg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