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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帮助萧和光的好友之一正在家中玩着蛐蛐,忽然只见桌上烛火一摇,正往窗外看去,这时脖子上架上来了一把凉凉的东西。

烛火下,只见一把剑影轻轻一挑,几截发就断了下来。

原本还在悠闲逗弄蛐蛐的少年胆战心惊地往后望去,只见戴着半截面具的一人正立在他的身后。

面具之上是极美的一双眼睛,只是那双眼睛里却蕴藏着一点杀意。

“大侠……大侠饶命!”少年的膝一下子软了。

他平日里被家里管得严,多多少少练了点功,武功比起正常人来不算低,可居然连身后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没察觉到!等看到那张面具,少年更是立刻就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三更斩,沈惊淙。

沈惊淙问:“听说……你是萧和光的朋友?”

少年胆战心惊:“是,我是他的朋友。”

面具底下忽然溢出一声嘲讽似的轻笑:“那你可知道要怎样与他当朋友?”

轻笑之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惆怅的叹息:“我该教一教你,怎样才算当朋友。”

这少年之后,还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这一夜,所有的在上一场戏里拒绝过萧和光的朋友,都收到了一样的威胁与恐吓。

这是邬声要拍的第一场戏,邬声心里稍微有一点紧张,等到剧组收工,钻进谢知斐停在外面的车里,邬声问紧接着上来的谢知斐:“谢老师今晚有时间吗?”

谢知斐:“怎么了?”

邬声:“我可以和你提前对一遍词吗?我想多练习,就是不知道是否会耽误谢老师的时间。”

邬声明天的戏台词不多,总共就三句话,但毕竟是第一场戏,邬声想像今天的符彭阳一样,一条过。

“多久都可以。”谢知斐看了他一眼,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迟疑着轻轻敲击了两下。

“关于在片场聊过的,怎么哭的事。”有些不敢问,但终究还是问了。

谢知斐知道,邬声确实很少哭,但是哭过。

当着他的面也哭过,在误以为他要离开他去浮屠城的时候。虽然泪水只是几滴,但谢知斐印象很深刻。

但在他离开之后,邬声有没有哭过,谢知斐无从得知。

他不太敢面对邬声的答案,可又想知道。

从他离开万花国,再到邬声出现在这,对邬声来说,整整空白了接近一年。这一年邬声是怎么过的,邬声又在想些什么,这些问题曾经折磨了谢知斐很久,他曾经极度想知道。

如今邬声就在他面前,可谢知斐没办法坦率地问出来,邬声那句“最讨厌欺骗”,算是给“傻狗”判了彻彻底底的死刑。

万花国里的傻狗,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孤身漂泊。

可蓝星上的谢知斐,父母双亲健在不说,还有哥哥姐姐,生来衣食无忧,财富、名利、关注,轻而易举都能拿到。

他不是故意想要撒谎的,万花国里长成他这个模样的,就是会被抛弃、会成为孤儿、会艰难度日,这样才是合理的。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蓝星了,他没想过撒谎。

可是他又确实撒谎了,他也因为谎言得到了许多好处,他朝邬声卖惨来博取同情来交换亲昵的机会,不止一次……如果让邬声知道全部真相,也许邬声能理解他的苦衷,但恐怕也无法再对他有太多好感了。

谢知斐不知道,谢知斐也不敢试。

那一晚的不告而别已经是他难以启齿的事。如果他之前就告诉过邬声他的来历,没有半点隐瞒,早早让邬声有心理准备,也就不用让邬声承受久等却不见人归的心理落差了。

他只庆幸,幸好、幸好他没有在认出邬声的第一眼贸贸然冲出去,告诉邬声他就是傻狗。

至少,他可以用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和邬声认识一次。

“你说,在我提到的那种情况下,哭是没有用的。”谢知斐看向邬声,“所以,你是试过了,对吗?”

邬声眨了眨眼睛。

没有反驳就已经是答案了。

谢知斐苦笑了一下,然后说:“也许让你尝试着自我代入并不是什么好方法。你可以试着代入一下其他人的感受。”

谢知斐问:“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邬声:“一个月前。”

“时间并不算长。”谢知斐心里大概有了概念,只一个月的时间,邬声能将自己伪装到基本无法被人看出他来历的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了,“如果要当演员,你要试着理解他人的世界。”

“在这里,有人渴望爱,却得不到爱,有人渴望平平淡淡过一生,却得不到健康,一出生就一身疾病,再平淡的日常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这里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一样。”

谢知斐特意加重了“在这里”三个字的语气,他不想直接提起蓝星和万花国的区别,毕竟他不能表现出对万花国有一丁点的了解。

但他得让邬声知道,这里是一个和万花国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按万花国人的思维,无论是谁,一生最想要的,不过是一张“美丽”的脸庞。想让万花国长大的邬声理解多元的价值观可能并不是太容易,但谢知斐还是希望邬声能变一下。

这样,慢慢的,邬声就能接受他自己是一个有价值、值得被人喜爱的人了。

当然,谢知斐也有一点私心。

按万花国的标准,他大概一无是处。如果第一次见面时没有直接素面朝天一张脸去见邬声,他还有给自己化个妆来修饰一下自己的操作空间,但现在他只能顶着这张被媒体和观众盛赞的脸,来面对邬声了,他得想办法救一救自己的好感值。

但谢知斐没想到的是,在听完他的话之后,邬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想要钱,得不到钱。”邬声道,“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也是痛苦的?”

“……是痛苦的,很痛苦。”谢知斐简直不想回忆邬声在万花国里劳动力有多不值钱,事实上,想起这件事的同时,他很想去买本资本论给邬声……下次就送这本书吧,不然他不敢想邬声在这里是不是也会被骗。

利用邬声在万花国形成的认知漏洞,想骗邬声太容易了。

谢知斐道:“如果本该是你创造的价值,却到不了你的手上。你可以哭,也可以发怒,可以表达不满。你是有血有肉的人,你可以试着发现自己最细微的那些感受,然后将它们表达出来。”

算了,明天就去给邬声买资本论。

还得给他买几本普法的书。

法外之地万花国真的太可怕了。

正想着,谢知斐忽然察觉到邬声的靠近,他整个身体瞬间不自然地紧绷了一下,嗓音也有些绷紧了:“怎么了?”

“在看谢老师皱眉头的样子。”邬声道,“你刚刚说话时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谢知斐紧张起来:“像谁?”

邬声道:“一个故人,在我家乡遇到的一个故人。”

邬声回忆道:“他也总是说一些让我该哭就哭、想笑就笑的话。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不太像我家那边的人。”

谢知斐呼吸声霎时慢了。

“松开眉头就不太像了。”邬声又看了谢知斐一眼,移开目光,低下头问,“那沈惊淙是痛苦的吗?”

见邬声移开目光,谢知斐略微松了一口气,又觉得自己紧张过头。

邬声不会将傻狗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哪怕联系在一起,简简单单的一句年龄不对,很容易解释过去。

“我直接给定性可能会干扰你的思路,你可以先自己思考一下这个问题,然后我们再作讨论。”谢知斐说完,拿出手机给邬声发了条消息,“这是我的地址,如果你想对戏,随时可以来找我。”

邬声惊讶道:“如果说社交账号是不能轻易给别人的,那地址也应该不能随意给别人吧?”

问完之后,邬声有些后悔,这个问题也许会露出他毫无蓝星生活经验的破绽。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待在谢知斐身边,他的防备心好像越来越轻了。

这比他放下对小茂的戒备还快。

“当然不能。”谢知斐笑了一声,“不要随便把你的地址告诉别人。”

在邬声下一次提问之前,他抢答道:“之所以告诉你我的地址,是因为我们是对手戏最多的搭档,你能发挥的好,也会影响我这边的表演效果。戏感好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要等,等着可能就等没了。”

说完之后,想起什么,谢知斐又立马补充:“但这是因为我们私底下是朋友,而且还是同一个公司的同事,所以才能这样。”

谢知斐是真的害怕邬声那看到什么学什么的学习能力了,他很害怕今天刚刚和邬声说完,没有在自己家里等到邬声,反而隔天就听说邬声去符彭阳或者其他哪个谁家过夜的消息。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滋味谢知斐不想再尝一次。

听了谢知斐的话,邬声愣了一下。

私底下是朋友……也就是说,他在谢知斐的心里已经算朋友了是吗?

不过,谢知斐性格这么好,朋友应该有很多。

但即便这样,邬声也是开心的。

朋友对邬声来说,是比家人还要亲密一点的存在。

他没有家人,但有过朋友。

如果是在蓝星遇到万花国里那个小友,他就不会一次两次三次、数不清次数地赶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