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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关上,陈薇奇迫不及待甩掉高跟鞋,终于能懒散地瘫着了,她兴奋的表情彻底暴露无遗,“爽。这几年都没看她吃瘪了。爽。”

庄少洲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斜眼看她:“你最好明天别让阿珺来。何必。阿珺最近脾气不好,你少刺激他。”

庄少洲和郑启珺是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易思龄这事,他知道郑启珺不好受。

烟雾顺着窗户缝隙跑出去,但车内不可避免沾了味道。陈薇奇笑:“我只是把明晚的消息透给了郑启珺,来不来是他的事,况且我又没给他邀请函,想进来他就排队咯。”

庄少洲轻讽,“谢家这位看着不是好拿捏的角色,他明天面上挂不住,也只会私底下找易思龄的麻烦,但易思龄生起气来,我们家都要被她砸了。你别打这种擦边球。”

“她就能打擦边球!她偷偷跟驰仔给邀请函,我也没砸易公馆!”

大声过后,车厢陷入一霎诡异的安静。

两人都没说话,也没看对方。

驰仔。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禁忌的名字,是陈薇奇的前男友。

庄少洲弹了弹烟灰,许久才开口:“你还记着这事呢,Tanya。”他余光看见陈薇奇故作平静的脸。

“事和人我都不记了。看来你还挺怀旧。”

他话语里的嘲讽藏不住。夫妻间说话宛如绕了十八道弯,听的人累,说的人也累。

在婚姻中坦诚相处是一种能力,不是所有人都具备。

陈薇奇蹙眉,忽然觉得没意思,冷笑:“把烟灭了吧。没看见易思龄老公都不抽烟?”

此后,车内一路无声。

——

死女人终于走了,易思龄不爽地咬了下唇,好在有花安慰她,可一想到花,她更不爽,斜眼看身旁的男人,“你果然很闲。”

谢浔之明镜一般地接话:“是不想我去?”

易思龄被他的直白一噎,否认:“别冤枉我,我才没有不想你去。”

谢浔之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示意接她手里的花。这花很重,一直抱着会累。

易思龄温吞地把花递过去,听见他清清落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就是想我去。”

她抿唇,不懂他今天为何要处处跟她唱反调,干脆瞪他一眼,“你爱去不去。我又不干涉。”

说完,她抬步就往前走。

谢浔之迈步跟上去,走在她身边。

在路边等着的一台宾利suv也缓缓发动,跟在两人身后。

“我对party不太感兴趣,并不是非要去。只是我想知道这party上到底有什么,让你很介意我去。”

易思龄知道他很敏锐很聪明,但没想到夸张到这个程度,蛛丝马迹的细节能被他拼成全图。

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转过身对着他,声音很小:“有帅哥。”

她决定坦诚,一点点。

谢浔之:“帅哥?”

“这其实是她们给我办的单身party,会邀请一些帅哥来玩。陈薇奇就想你和我闹不愉快,才故意要你去。”易思龄努努嘴,“不过也就看看而已,喝几杯酒,毕竟都是朋友。”

“而且,单身party是结婚前的正常流程!”她强调。

谢浔之点头,“知道了。那我明晚很忙,去不了。”

易思龄怔住,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情绪一时很混乱,又高兴又不高兴似的。高兴肯定是因为他的大度,但不高兴是为什么?总不能也是因为他的大度。

“……你不介意?”

“你不是说不做什么。只是看看。”

不高兴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倔犟:“那我不止看看呢?”

谢浔之笑了笑,淡淡说:“那明晚我们都不去。”

易思龄颇为骄傲地哼了声,那一点不高兴莫名其妙没有了,喝了酒的脸蛋很红润,她上前一步,黑色的绸缎鞋尖抵着他的皮鞋,仰着下巴去看他:“你放心吧,谢浔之,我既然答应了和你结婚,就不会砸场子。”

为了那些帅哥放弃答应她苛刻协议的谢浔之,她傻。

“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易思龄决定再哄哄他,把他哄好了,肯定就不会去了。

谢浔之承认心中那一点不愉快都消散了,她很会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深深看她一眼,平静说:“不是老公?”

易思龄睫毛一颤:“……”

沉默几秒后,她猛地后退,“果然,就是你早上送了花,还写了那张土掉牙的卡!”

谢浔之不自然地垂下眸,“抱歉,那张贺卡不是我写的。是梅叔擅作主张。”

易思龄一脸“你以为我会信?”的表情。

不可能,贺卡就是谢浔之写的,谢浔之就是不正经的老男人。她早就在心底盖棺定论。

谢浔之百口莫辩,只好把自己亲手写的这张卡片抽出来,“这张是我写的。笔迹都不一样,你自己对比。”

刚刚桌上人多,易思龄都没来得及看,其实是怕又有什么土味情话,被人看到臊的慌,所以她打算回去了看。

现在谢浔之把卡拿到了她眼前。

“别又是什么奇怪的。”她一面嘲讽一面打开,入目是一排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堪称赏心悦目——

【不论何时,得偿所愿——谢浔之】

言简意赅的祝福,言简意赅的落款,但叠在一起,就有奇妙的化学反应。这才是他的风格,这才是他。

易思龄捏着这张卡,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跳的很快,忽然说了一句不要脸,转身小步往前冲。

谢浔之无奈地望向她的背影。

夜色下的中环,霓虹纷飞,高楼大厦都辉煌,车马多,人也多,声音也多,一切都如此煌煌。她身上那件黑色大摆裙时而染红,时而染金,风越过香江而来,拂过她那一头缎子般光亮而柔软的长发。

她连背影都自带星光,和这个靡丽的世界如此相衬。

谢浔之眼眸一暗,忽然大步流星走过去,扣住她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易思龄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抹暖意缠住,溶溶的,像阳光晒过后干燥的被褥。

他人很淡很沉,但体温很高。

“去哪?”她惊讶。

“去了就知道了。不远,坐车还是走路?”

“……走路吧,醒醒酒。”

“好。”

晚九点的港岛正是热闹的时候。

街道车水马龙,红色巴士飞驰而过,路灯下围着三两抽烟的男孩女孩,维港吹来的风从烟雾中穿过,霎时,没形状地散开,琳琅满目的商铺全部变成金色的小格子,一间一间挤着挨着,还有路人们投来的目光……

易思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走路,她是坐在宾利后座的公主,隔着黑色的车窗,看一看人间烟火,脚底永远不沾尘土。

但她就这样被谢浔之牵着,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要走多久。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一楼是各大奢侈品牌的汇聚地,几乎所有叫的出名字的品牌这里都有。

他们正站在几家珠宝店前。

易思龄先站着缓了几口气,“都这么晚了,你要买东西?”

谢浔之:“给我们买。”

易思龄不解:“买什么?”

“我们的对戒还没有买。”

易思龄愣了愣,“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谢浔之:“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一直看那位陈小姐的手。”

易思龄哑然,她想说她并没有看陈薇奇的戒指,她是在拿眼神警告这女人别搞事,奈何陈薇奇一直故意拿手挡脸。

说也说不清了,反正对戒这东西总要有,她只是觉得很突然,但眼前男人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心血来潮的意思,她只好随意指了一个牌子。

离她最近的是Harry Winston。

她向来对摆在专柜里,谁都能买到的大众款首饰没兴趣,她只戴高定。她珠宝柜里最便宜的戒指也要六十多万。若是定制对戒,至少得等六个月。可四天后就是提亲,对戒不能缺,就只能买现成的。

“先看这个牌子吧,不着急今晚买好。也要看你喜欢哪种,当然,我的喜欢更重要。”易思龄强调最后一句。

“你的喜欢就是我的喜欢。”谢浔之笑了下,“不过,今晚就买好。”

他语气中隐隐有不容置喙的意味。

易思龄盯着他。

谢浔之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但他是极其善于伪装,克制,压抑的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从他的面部表情里探出一丝一毫他的喜好和心情。

他轻描淡写地挪开目光,说:“买好了你明天就能戴。”

易思龄一时语塞,几秒后,她领悟到了他的潜台词,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唇边几分娇笑,毫不避讳地戳穿他:“今晚买好,明天我就能戴戒指去参加party是吗?你吃那些帅哥的飞醋就跟我说,何必拐这么大个弯呢,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订婚了,戴不戴戒指都一样呐!”

她过分甜腻的声音中带着几丝得意。

谢浔之其实受不了她偶而下意识的发嗲,手掌盖在她的手指,温和地拍了拍,语气很沉肃:“不是吃醋,易思龄小姐。”

“是我对你不放心。”

过分漂亮,肆无忌惮,不听话,爱撒娇,又爱出风头。

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他都不太放心这个比他小六岁的未婚妻。

倘若她手指上戴着他们的对戒,或多或少都能提醒她——

别玩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