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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陈标现在这句话,就让他们看到了很大的危机。

没错啊,只是普通认个义子就罢了,就像是张士诚他们都有几十上百个义子。

但咱们朱大帅不仅认义子,还给人家改姓名,统统变成朱家文字辈的孩子,这就是要进朱家族谱啊。

现在就罢了。以后朱大帅当了皇帝,难道真的要在标儿头上弄几十个没血缘的王爷哥哥,让标儿去养?

陈标疑惑:“你们的表情怎么突然这么难看?”

徐达道:“标儿,你刚确实说了一个大问题啊。”

陈标更疑惑了:“这么明显的问题,朱大帅自己怎么会没想过?他自己乐意,你们愁什么?”

朱元璋:“……”我收义子的时候没想这么多。

陈标道:“再说了,朱太子以后倒霉,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和标儿你有关系啊!

陈标道:“对了,老说什么没名字的朱太子,朱太子究竟叫什么啊?爹,你给弟弟们取名的时候记得避开。”

朱元璋:“……不知道。朱大帅把儿子藏得很严实,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孩子叫什么。”

陈标点头:“哦。”算了,取重名了,等皇帝登基,皇帝自己会昭告天下如何避讳。他们自己折腾,反而显得谄媚。

陈标道:“你们围着我干什么?不是朱大帅开会吗?你们不会迟到吧?赶紧走!别让朱大帅等你们,气得打你们板子!”

朱元璋木木地放下陈标,带着徐达老哥们和三个义子同手同脚地走了。

陈标疑惑极了:“姑父,我爹他们怎么了?”

李贞语气沉痛道:“标儿,你说中了要害。将来朱大帅登基,肯定不会让朱家王朝出现几十个国姓爷。那么现在朱大帅收的已经更改姓名的义子,未来……唉。”

陈标吓得头顶的小揪揪都要炸开了:“未来……未来能怎么?朱大帅总不能把义子全部砍了吧?”

李贞摸了摸陈标头顶炸毛的小揪揪:“这倒是不至于。往好的想,朱大帅可能会让义子们恢复原本姓名;往坏的想,朱大帅可能会找这些义子们的错处,剥夺他们的姓氏。希望是前者吧。”

陈标拂着胸口道:“只要不直接砍了就没事。剥夺就剥夺呗,大不了就是削爵贬官。有我陈标在,我三个哥哥还能因为被罚而生活困难了不成?”

李贞恢复笑容:“说得对。有标儿在,我们也不需要朱大帅养。标儿,天色晚了,你是直接睡觉,还是要看一会儿书再睡?”

陈标在心里嘟囔。现在没有眼镜,近视了没药治。

“不看书,我要锻炼身体。”陈标道,“我想找个武学师傅。”

李贞心疼道:“你还这么小,骨头软,哪需要练武。”

陈标捏了捏自己肚肚上的软肉:“不是练武,是让身体变结实,变健康。”

李贞贤想了想,道:“只是变健康……给你看病的那个大夫应该会些强身健体的把式。我去找他。”

陈标道:“记得加钱!”大晚上找人干活,必须加钱!

李贞失笑:“好,会记得加钱。”

……

朱元璋沉默地走在最前面,徐达跟在他右后侧,后面坠着三个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心的忐忑。

其实陈文正和李保儿不是很忐忑。他们俩是朱元璋亲戚,不当义子也没什么。

但陈英是父母不详甚至祖籍都不祥的孤儿,又和陈标那么亲近,若离开了陈家……应该不至于,标儿也对文英很亲近,大帅会考虑标儿的心情。

快看到临时大帅府灯火辉煌的议事大厅时,徐达开口道:“大帅,找个借口让你的义子们早点回归本籍,否则等你当皇帝的时候再下命令,恐怕你已经立了许多功劳的义子会不满。”

朱元璋点头:“我颁布新的井田制的时候,就同时以看到扬州城多户人家被灭门,心生感慨为由,让义子回归本家,延续家中烟火。”

“四叔,那文英怎么办!”陈文正焦急道,“文英不记得他本籍在哪!”

朱元璋看了陈英一眼:“你真不记得?”

陈英立刻跪下磕头:“我真的不记得!”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如果沿着你乞讨的路打听,应该能打听到。”

陈英再次磕头:“我只是义父义母的孩子!”

朱元璋还想说什么,陈文正把陈英一把拉起来,埋怨道:“四叔,你就别折腾文英了。就算你想把文英往外推,标儿他会同意吗?标儿对文英,可比我这个堂兄还亲。”

朱元璋本来在装深沉,被侄子一堵,深沉就装不下去了:“那就先改成陈姓,等标儿登基再赐予你朱姓吧。文正!你的脾气需要改一改……”

陈文正:“嗯嗯嗯,我也先改回陈姓。嘿,只有保儿以后姓李,孤立他!”

李保儿给陈文正翻了大大的白眼。

朱元璋冷笑:“陈家势大,怎么也要出一个质子,才能让朱大帅安心。我看你就很好。你就跟大帅姓朱,叫朱文正好了。”

陈文正:“……”

李保儿大笑:“对,你代替标儿去当大帅的质子。”

陈英也忍俊不禁。

徐达笑着道:“好了,你们别闹了,到地方了,把该装的样子装起来!特别是大帅你,该变成朱元璋了!”

朱元璋轻笑一声,右手往腰间大刀一按,脸色一沉,虎步龙行;

徐达收敛神色,回归冷静自若面瘫脸;

剩下三个义子……还没立功劳的小将把头低着就成,谁会看他们?

大厅中,已经有将领等候于此。

宋濂和叶铮作为新加入的文臣,因为在场缺少会写字的人,也参与其中,负责会议记录。

会议记录是陈标随口一提,被朱元璋记住的事。以后这些会议记录都会成为史书的一部分,免得后人胡编乱造。

三位义子自觉进入了小将们的队伍里。朱元璋坐在最上首处,徐达和常遇春分别坐在他的左下方和右下方。

宋濂和叶铮看着这阵仗,嘴角微抽,总感觉自己进入了哪个山大王的地盘。

朱元璋没什么寒暄,开门见山道:“现在我地盘变多,该考虑分田的事了。”

将领们立刻把身体坐直,耳朵竖起来。

朱元璋麾下将领基本都是些穷苦人,就算现在家中金银无数,也对田地十分渴望。

大帅要分给百姓田地,肯定也会分给咱们这群功臣田地吧?

宋濂和叶铮一愣,也打起精神,随时准备提意见。

分田是政权建立基础中的基础,基本就能确定这个政权百年内的走向。

当年元朝建立之后,除了自己贵族圈地,并没有沿袭华夏以前封建王朝的统治规矩,而是实行包税制,类似于欧洲那边的封建领主制度。

包税制的意思是,中央政府不管理地方,只收税。他们把税额承包给地方豪强、豪商,对方只要缴纳足够税额,就不管对方在地方做了什么。

元朝如此做法,让自秦汉起建立的中央王朝对地方的管理完全崩塌。从此王权不下乡,地方上由地方豪强说了算。

这也是为什么元朝末年,北方的穷苦蒙古人都在反元,而南方的汉族地主士绅都支持元朝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元朝时候,地方豪强就类似于欧洲的封建领主,对自己的地盘有实质上的控制权。

这一点余毒无穷。朱元璋未来将实行的“粮长制”,就是为了重建中央对地方的管理权。

可惜粮长制一旦少了一个英明神武且刀子锋利的帝王,就迅速腐化,给百姓造成了许多苦难。

再加上之后皇帝不断剥夺粮长的权力,将其权力给地方长官,粮长制名存实亡,无法起到抑制地方豪强的作用,反倒成了地方豪强迫害贫苦百姓的工具。

历史中的朱元璋只是本能地明白,中央需要加强对地方的管理,以抑制豪强盘剥民众。但他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核心。

宋濂和叶铮明白这个问题的核心。

民以食为天,国以粮为本。所有问题的核心,都可以归结于粮食,也就是能产出粮食的土地上。

所以一个政权能不能管理好地方,首先就要拥有一个可行的、能让中央插手地方的土地政策。

朱元璋他没读过几年书,真的能拿出这样的政策吗?

宋濂和叶铮审视着朱元璋。在他们心中,这是他们给朱元璋的第一个“考验”。

坐在上首处的朱元璋拿出一叠纸,清了清嗓子:“我决定,执行井田制!”

朱元璋的声音震耳发聩。

但只有宋濂和叶铮被震耳发聩,身体微微颤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将领都在挠头,满脸茫然。

“大帅啊,你说的那个井田制是嘛玩意儿?”一个将领道,“俺们读的书没大帅你多,听不懂啊。”

大部分将领都点头,小部分将领在不懂装懂。

朱元璋拍着桌子破口大骂:“我不是让你们赶紧读书吗!读书你们不读《孟子》吗!井田制中《孟子》一书中就有!”

徐达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吐槽。啊对对对,你们不读《孟子》吗?大帅你读了《孟子》,不还是问标儿井田制是个什么东西。

将领们被朱元璋骂得脖子一缩,纷纷点头哈腰拍着胸脯保证。

读,我们明天一定开始读书!所以井田制是个嘛玩意儿!

朱元璋看着自家这帮战场上凶神恶煞,一说读书全变傻憨憨的将领,觉得很丢脸。

他深呼吸了几下,把想挨个踹这群将领屁股的想法压下去,沉声道:“宋先生和叶先生应该知道井田制。你们可否为这群无知的蠢货讲解一二?”

宋濂和叶铮对视一眼,叶铮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濂所研究的学派,就是支持井田制。他对井田制再了解不过。

观察了一番这些将领,宋濂了解他们的知识有多匮乏,所以用尽可能最直白的话将井田制讲解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