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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愈的父亲起兵后,就一直想给两个儿子讨一个家世较好的媳妇。

曹氏是元朝致仕官员的老来女,诗书世家,据说还是高门豪族,族谱很长很长那种。邓愈的父亲征战时正好救了这个官员,便与其约定了亲事。

陈标好奇道:“难道邓将军的父兄去世后,曹家毁亲,邓将军把媳妇抢了回来,所以他媳妇才讨厌他?”

宋氏笑道:“你说什么呢,邓将军不是这种人。高门豪族重承诺,邓将军又有兵在手,不是什么破落户,他们怎么会毁亲?只是邓将军夫妇二人有些合不来罢了。”

宋氏起初没有说曹氏太多坏话,尽可能地为曹氏找补。

但陈标如此聪明,立刻就从宋氏那些理中客似的好话中,理清了邓愈后院的事。

邓愈的父亲可以说是挟恩图报,但曹家也可以说是想在乱世中寻得庇佑。所以邓愈才能攀得这门高贵的好亲事。

只是曹氏自幼生长在高门大户,与邓愈并无共同语言,更瞧不起邓愈身边出身和邓愈一样低的泥腿子将领,不爱出门应酬,导致夫妻之间感情十分紧张。

更让曹氏如鲠在喉的是,邓愈不仅是个无法沟通的粗人,生活也非常粗糙。曹氏自幼锦衣玉食,过不得邓愈那样粗糙的生活。

邓愈嫌弃曹氏奢侈,曹氏嫌弃嫁给邓愈之后就过苦日子,两人感情就更差了。

朱元璋得知此事后,让秀英夫人劝了劝。

邓愈身为朱元璋信任的将领,手中金银其实不少,只是不习惯太讲究的生活。在秀英夫人的劝说下,邓愈由着曹氏张罗,自己不再管曹氏的事。

曹氏也不再抱怨邓愈,只是对邓愈冷漠以待。在有了女儿之后,她干脆和女儿搬到了自己的院子,不与邓愈同住。

邓愈便纳了几个侧室,关上院门过自己的日子。

夫妻俩形同陌路。

陈标叹气:“她对我如此冷漠厌弃,大概是因为我是商人之子?”

高门豪族都挺嫌弃商人,就像是后世人嫌弃暴发户一样。

宋氏却道:“她对谁都是那副鬼脸,和地位没关系,她就是被家里人教坏了,性格十分骄纵恶劣,你别和她计较。”

陈标噗嗤笑道:“嫂子,你刚还给她说好话,怎么突然开始说坏话了?”

宋氏又点了点陈标的脑袋,道:“你心善,我怕话说轻了,你会受她的罪。”

陈标摸着额头,道:“她在后院,我只要不去邓将军家,能受什么罪?”

宋氏道:“我就是让你别去他家的意思。”

陈标问道:“嫂子在她手中吃过亏?”

宋氏冷笑:“我能吃什么亏?只是从她手中救下了几个可怜的差点被她打死的奴仆,被她厌恶了罢了。”

陈标目瞪口呆:“打死奴仆?!”

宋氏道:“她那等豪门豪族,何尝把奴仆当人?怕是洪都府这些百姓,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蝼蚁,打死了便打死了。”

陈标皱眉:“邓将军由着她乱来?”

宋氏道:“她用的人都是从娘家带来的仆人,邓将军能管到她嫁妆庄子上去?”

陈标再次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

以现代人的观念,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在这个时代,他顶多和堂嫂一样,见到的时候劝一劝,没见到就只能当做没看见,不可能管别人家里的事。

就是邓愈也管不到自家妻子的嫁妆头上。

曹氏其实很可怜。

她一家人都是嫁给其他高门豪族,只有她被迫嫁给一个粗俗的泥腿子,心里肯定不自在。

她是官宦老来女,在家辈分高,年纪小,自幼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嫁给泥腿子后生活质量下降,连抽个奴仆出气都有人指手画脚,生活就更加难受。

陈标道:“现在寡妇也能再嫁,她这么痛苦,不如和邓将军和离。”

宋氏摇头:“他们俩和离不了。曹家有名望没兵,得靠着邓将军过活。邓将军曾经试图将曹氏送回家,曹家说什么家里要贞洁烈妇,曹氏若被休弃,就只能让曹氏自缢。邓将军便又将曹氏带回来了。自那以后,曹氏的脾气更加坏了。”

陈标道:“可怜。可怜又可恨。”

宋氏沉默着点点头。

她和陈标说这么多,其实也是为曹氏好。

家里人虽然没有告诉她陈标的真实身份,但她十分聪慧,朱文正又对她极好,遇到事愿意和她商量,所以她已经大致猜到了陈标的身份。

以“陈”家对标儿的看重,若是标儿厌恶曹氏,曹氏可能会被自杀。

宋氏不知道自己对曹氏是如何感受。

一边,她十分厌恶曹氏不拿奴仆和普通百姓的命的暴戾;另一边,她又同情曹氏被迫嫁给自己不愿意嫁的人,并被家里人丢弃的痛苦。

陈标道:“她可怜又可恨,但最重要的是可恨。当她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时候,就失去了被人同情的资格。”

陈标眉头紧皱,厌恶道:“这个世间女子有谁不可怜?她在乱世中能随意浪费食物,将金银投到水中玩乐,心情不好了就抽死几个奴仆玩,她哪里可怜?!”

宋氏若有所思,再次沉沉叹气,对陈标也更加喜爱了。

陈标不管别人的家事。他也管不了。

但他可以给爹写信,让爹远离和邓愈之女结亲的那个不知道出没出生的皇子,免得对方后院起火,连累陈家。

陈标一边写信,一边向陈英抱怨:“邓愈现在唯一的女儿就是曹氏带在身边的亲生女吧?这个女儿如果和她娘性格一样……唉,藩王妃权力极大,不知道她会害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陈英道:“大帅心里有数,若他看到邓氏女品行不端,不会选邓氏女为儿媳。”

陈标摇头:“那可不一定。朱大帅自己教儿子都教不好,我听说他儿子各个暴戾,说不定和邓氏女一拍即合,共同鱼肉百姓。”

朱文正从窗户外翻进来,好奇道:“标儿,你从哪听人说义父的儿子不好?”

陈标白了朱文正一眼:“你偷听就偷听呗,怎么还翻窗户?门开着,你不会走门吗?”

朱文正道:“我听到有趣的话就走近路进来,谁还绕道?你还没说,你从哪知道义父的儿子不好呢。连我都不知道义父有几个儿子,你从哪知道?”

总不能会是四叔私下对标儿骂标儿的弟弟们吧?

陈英则比较阴谋论:“难道有人在你面前说主公儿子的坏话,抹黑主公子嗣的名声?”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李文忠也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陈标再次翻白眼。

堂兄表兄究竟是什么毛病!你们想听就光明正大的听,为什么要躲窗外,又为什么要翻窗户?门没关啊!

陈标道:“没人说。你们忘记我是神仙童子吗?我既然知道朱大帅要当皇帝,当然也知道一些其他的事。反正以后你们可不要和朱大帅的儿子多接触,他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陈标想起建文帝,补充道:“他孙子也不是好人。你们可千万别和朱家人走近了,会被连累。大帅不会杀儿子孙子,所以儿子和孙子犯事的时候,他儿子和孙子周围人就要遭殃。”

朱文正学着陈标翻白眼:“我不信。义父义母这么好的人,儿子能有多坏?”

陈标道:“你看我爹我娘这么好的人,他们有空教导我和弟弟吗?朱大帅和秀英夫人只可能比我爹我娘更忙。我猜他们估计没空教导孩子。”

陈标心道,除了没空教导孩子,或许朱元璋的孩子也遗传了朱元璋疯狂的那一面。如果没有约束,可能就会成为无恶不作的疯子。

陈标并不知道朱元璋有多少儿子,但朱家藩王早年不干好事,后来被养成了蠢猪,是出了名的。

建文帝和永乐帝打起来后,藩王们估计也要死几个削几个。

“反正和朱家人走近了没好事。”陈标叮嘱,“你们都有战功在身,不需要讨好谁。你们当你们的孤臣。等大明建国后,你们离朱家的孩子远一点,听到了没?”

朱文正:“哦。”远是不可能的,堂弟们真好玩。

李文忠:“哦。”我现在面前就杵着一个你呢,我怎么远?

陈英:“……嗯。”他明白了,他会离义父家的庶子们远一点。只和标儿好。

陈标满意地点点头:“拉钩。”

陈标的堂兄、表兄、义兄心不在焉地和陈标拉钩。

陈标和他们拉完勾后,再次叮嘱道:“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三位兄长敷衍点头:“嗯嗯嗯,知道。”

陈标道:“包括朱大帅的太子,你们也别和他好!”

三位兄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着笑:“好。”

朱文正把陈标抱起来,坏笑道:“怎么突然提起义父家那个还不是太子的太子?怎么,你担心咱们太喜欢那个义弟,冷落了你?”

陈标没好气道:“开什么玩笑?我是为你们好。”

陈英忍笑道:“标儿,你放心,主公即便再忙,对嫡长子的教导不会放松。嫡长子肯定还是很不错的。”

李文忠不住点头:“没错。”

陈标闷声道:“可能吧。或许他的嫡长子确实不错。但就是太不错了……”

朱文正眼睛瞪圆:“难道太子太优秀,义父会忌惮太子,诛杀太子?!!”

陈英猛地站起来,身体微微颤抖:“不可能!主公不会这么做!”

李文忠差点栽倒:“标儿,你别吓我!”

陈标皱着脸,道:“没有没有,你们别乱想,朱大帅可喜欢他长子了,不会忌惮太子。罢了,这件事我只告诉过爹,本不想告诉你们,但是……”

陈标看看自己三位兄长,脸皱得更厉害了:“但是你们都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立了好多好多战功,未来肯定会被送到太子东宫与太子作伴,成为太子近臣吧?”

朱文正、陈英、李文忠再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嗯,这倒是。现在他们就是太子“近”臣,陪着太子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