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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基按着额头打着哈欠道:“你们说完没有?说完继续干活。”他知道这样对皇帝很没有礼数,但抱歉,他真的困了。

章溢茫然抬头:“嗯?你们说到哪了?”不好意思,他刚才真的不小心睡着了。

汪海洋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然后猛地抬起头,茫然四顾。

朱元璋:“……诸公先休息一日吧。”

他怕再熬一日,诸公都要病倒,留他一个人苦哈哈案牍劳形了。

众人皆扶额苦笑。

大明的现状和未来很重要,但还是先补足睡眠吧。

朱标得知自家爹和叔叔们终于撑不住了,笑着摇摇头。

熬什么夜啊,早睡早起身体好。事嘛,又没必要一日做完。

真不知道爹急什么急,现在该是其他人急。

朱标召见了官学众位老师,让他们带着学生,先将吴庸的事传出去。

贪官污吏们扛不住了,所以想拉所有百姓下水,让百姓们家破人亡。谁家没吃没喝后不去米店里买点吃的?谁又知道这些米店里的粮食是官府的粮?大家都是按照市价买的!

《大明律》早就有规定,大理寺丞吴庸却敢知法犯法,贪官污吏果然急了。

他们急了!

“原来《大明律》连这个都规定了?不愧是咱们陛下,就是爱护着咱们老百姓!”

“呵,他们自己贪污受贿,想抢我们的钱补窟窿,不愧是无耻小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狗娘养的!真想去挖了他的坟!”

“那个叫吴庸的就是个小官,他敢怎么做,背后肯定有大官指使。戏文里都这么写!”

“听说六部都在牢里办公了,这大官确实急了。”……

南京百姓没事就聚在一起,大声嚷嚷“急了急了他们急了”,个个都变成了“急急国”居民。

一些官吏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面色苍白回来,许多家里不知道摔碎了多少一个就值得百姓吃一年的名贵瓷器。

南京百姓到处说“他们急了”的事,同样上了报纸,被带到了两广。

叶琛、胡大海和已经到达两广的许淑桢、陈火星本就在安抚百姓,现在有了报纸,如虎添翼,立刻给百姓宣读报纸,告诉百姓京中的事。

两广富户本来在观望,有些人还偏向当地豪强和士绅。

当他们看到报纸后,气得手脚发抖。

你们吃肉喝汤,我们连点渣子都没捡到,现在你们却要让我死?

当地望族了不起?你们倒了之后,我就是下一个望族!

“《大明律》拿过来!”

许多富户都在家中紧急翻书,看是不是有这一条保护他们的律令。

《大明律》太厚了,分类太多了,他们就算早就买了,也很少去读。

当看到那条白纸黑字的律令时,两广富户松了口气。然后他们把这一条律令抄写下来,揣进怀里当护身符。

“把账本拿来!”

看完《大明律》后,他们就要报仇了。不把这群人赶紧按死,他们就会死!

既然“善意取得”不会获罪,那他们完全可以把账本中异常的账目拿出来,呈给官府作为证据。

有些米店突然短时间内多了许多货,原本他们以为是海外贸易或者家中存粮,现在看来,有问题!请大人明察!

叶琛看着当地富户呈来的联名信,笑着摇摇头:“这就是利益。”

最后一环证据已经到手,他终于可以提刀杀人了。

胡大海看着老搭档阴森森的笑容,打了个寒颤。他反复想,一定要好好敲打家人,必须熟读《大明律》,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勋贵。

什么?《大明律》太厚?谁会因为书太厚而不读书!找打!

反正自己不读的胡大海下定了决心。

两广的骚动因蒸汽船的机动力,几日后就传回了南京。

报纸将其大书特书了一笔。两广贪官污吏众叛亲离!在家乡人人喊打!甚至有人的坟都被愤怒的村民挖了!

毕竟,他们卖粮都是最先从当地卖,卖给自己家乡的百姓们。如果要收缴卖出去的官粮,先家破人亡的是他们的乡亲,甚至是他们的宗亲。

南京百姓看着报纸,唏嘘不已。

叶铮休息够后,提笔重操旧业,写了一出精彩绝伦的“刘伯温私访记”,准备和“常伯仁屯田记”和“常葳屯田记”一样,将来扩张成另一个系列。

为同僚刷名声,叶大先生是认真的。

当戏上演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朱元璋和朝中诸公都没想到的奇迹。

刘基得知那个贫寒学子的家庭惨剧之后,就自费请来名医为其诊断,又给钱让其族亲照顾。那贫寒学子的健康状况好了许多。

或许是厚积薄发,或许是这出戏就是一个契机。那贫寒学子看了台上演的自己一家人的悲欢离合,伏地大哭一场,居然疯病好了。

刘基专门赶去探望了那位学子。那位学子年纪不大,已经两鬓发白。

他对着刘基深深作揖:“晚生会重考科举,熟修律令,入大理寺为官!”

刘基哽咽:“好,好志气,你一定可以!”

这位学子名为郑修,一个在原本时空中籍籍无名,或许早就死得如尘埃一样卑贱的人。

在这个时空的后世,郑修留下的审案探案著作《大明洗冤录》,与宋慈的法医著作《洗冤录》都为后世法律人士必读书目。“郑青天”与“包青天”“大宋提刑官”一样,都成为后世影视经久不衰的古代探案灵感库。

只是与包拯、宋慈不同的是,郑青天的仕途太顺利,每遇到他快搞不定的大案,都有一只太上皇带着太后出现,大喊一声“俺来瞅瞅”,平添了几分喜剧色彩。

现在,大明还没有什么太上皇,郑青天郑修也还是个刚从疯病中醒来的穷苦秀才。

他的青云之路,还在脚下,在前方。

……

“你确定要监斩?”朱标皱眉,“监斩可不是什么好活,比打仗还容易做噩梦。”

终于结束了“养伤”,可以出现在人前的常葳表情坚定:“是。”

现在案件有了初步进展,当初被朱标“逼杀”的人的家人,终于要该上刑场了。

虽然朱标同意罪减一等,但仍旧有人连累妻儿被斩,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将被流放。

如六安侯和永昌侯,都是他们与长子被杀,其他人流放。这是朱元璋对老兄弟的仁慈。

被朱标“逼杀”的人,大多也能有这样的待遇,只有少部分犯下了伪造圣旨等谋逆大罪的人,才会满门抄斩。

当时死在朱标面前的那位年轻官学学子,家中恰好是谋逆之罪,所以他才会绝望自尽。

“为什么?”朱标劝道,“君子远庖厨,并不是软弱。”

听朱标居然用“君子远庖厨”来作比,已经习惯朱标偶尔不着调的常葳还是嘴角抽了抽,道:“我想以此让自己警惕,也以此让自己坚定。”

轮到朱标嘴角抽搐了:“就算如此,你这猛药也太猛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常葳深呼吸,压低声音,学着她娘教的那样撒娇:“我认为有必要,让我去好不好?”

朱标的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哪有女子向未婚夫撒娇,是想去当监斩官看人头滚滚来坚定自己屯田到底的决心的?!

“行行行,你想去就去,我给你准备些东西,免得你吐出来。”都“逼”得大明的屯田女将军撒娇了,朱标再担心也只能同意。

他给常葳准备了静气凝神的香囊,又改了改常葳的膳食清单免得常葳监斩后吃不下饭,还准备了一些温馨的图画故事书给常葳调节心情。

常葳哭笑不得:“伯泽,我没这么脆弱。”

朱标把一大箱子东西交给常葳:“你脆不脆弱,和我护不护着你有什么关系?拿着,好沉……”

常葳红着脸接过箱子,然后疑惑道:“不沉啊?”

朱标:“……”

常葳明白了什么,赶紧改口:“嗯嗯嗯,真的很沉。哎哟,好沉啊,我去找个人一起搬!”

朱标:“……”生气!

常葳看懂了朱标的恼羞成怒,抱着大箱子笑得十分好看。

朱标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背过身不理人,常葳赶紧使尽浑身解数哄朱标开心。

短暂的相聚之后,朱标回到了御书房,常葳去往了大理寺。

之后,朱标帮他爹写好了执行斩首之刑的圣旨,常葳拿着圣旨去往了刑场,短暂的相聚后又是各忙各的事。

只是每一次短暂相聚,他们都会交换在忙碌时抽空看的书,然后在书中夹杂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签,等着对方吐槽。

如此习惯,即便在他们长久地聚在一起后,也持续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