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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爱之事,愚蠢至极。◎

“爱是人性的最大弱点。崩山之雪,溃堤之穴。”

——酆都帝·业

时琉独自走在一片孤脊的山脉上。

天地茫茫,雾色难消,脚尖前只有一条寸宽的山脊,山脊两侧,都是向着下方雾海里无尽延伸的绝壁。

毫厘之差,就是粉身碎骨。

时琉心里怕极了。

她想要停下脚步,可她不能,她感觉得到身后愈发浓重的雾气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逐着她——

再迟一步她就会被彻底吞掉。

偏偏这时,时琉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高大的东西架起来——大约是一匹清骏的马,她开始在马背上晃荡,颠簸,那骏马行得极险,每一步都仿佛要将她掀下来,落进两侧无底的雾海深渊里去。

时琉怕得不敢去看两侧。

她只能紧闭住眼,死死抱住骏马的脖,免得被晃跌下去。

直到一道清寒微戾的声音劈开天顶雾海,砸了下来——

“你是想勒死我么?”

“…!”

时琉猝然从梦中惊醒。

她眨了眨发涩的眼。

入目是片葳蕤的密林,约在某片深山。宽厚的绿叶交织成浓重的荫盖,只偶尔几片,漏下一簇灿金耀眼的日光来。

时琉没顾得仔细观察。

在颠簸里,她下意识低头,去看自己抱在身前的“骏马”——

不是马,是人。

剪裁精致的白衣绣着暗金丝线,看不明纹理。

衣袍内,少年脖颈修长,肩线凌厉而宽展。他托负起她,反倒显得她身形单薄又纤细——像只蔫绥着毛的小猫崽儿骑到了鬃毛凌冽的兽王腰背上。

时琉怔了几息,慢慢回忆起来。

…“与我无干。你随意。”…

…“我对蝼蚁的死活不感兴趣。”…

是和那时一样的冷漠声线。

是,封邺。

时琉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他这样的魔,怎么可能会把真名轻易告诉一个要被他利用然后杀掉的蝼蚁。

时琉默然想着,没有出声。

酆业停了一停。

长袍垂坠,挂在腰间的翠玉长笛跟着轻晃起叶子。少年微微偏脸,余光扫过从颈后无意垂绕上来的少女的软发。

他能听见她轻而细弱的呼吸。

也知道她醒着。

可她不说话——就好像怪他之前抛下了她。

酆业莫名有些躁戾,声线跟着薄凉:

“你筋脉寸断,就要死了。”

“……”

背上呼吸微微滞涩。

酆业薄唇轻勾。

那细弱呼吸只停了几息。

“我知道,”少女轻声,“谢谢。”

“——?”

酆业眉尾一挑,低声笑了:“…你、谢、我?”

明明是笑着。

可那双漆眸愈厉,眉眼更是像覆上了冰霜。

——

放过九窍琉璃心一条通天之路不走,于他,不杀已是仁至义尽。她若还敢怪他不救,他自然恼怒。

可她不怪。

她竟然不怪他、还谢谢他?

“嗯。”

像怕他未听清,伏在他背上的少女轻声重复,“谢谢你。”

她语气平和,安静,不带一点难过或者质疑。

她是真的在谢他。

酆业说不清是哪里来的怒火,只随少女那一两句话就燎天而起,灼得他胸膛里空荡翻涌,烧得脏腑骨骼血脉都躁戾难安,直教他不得不迫出声冰冷至极的笑。

“谢什么。就算我带你出来,你也活不过今天日落。”

“日…落?”

少女声音很轻。

她似乎从无力地伏在他背上的姿势努力挪撑起一点,那样温驯地靠着他肩,望向很远的,被枝桠撕碎的地平线。

她像在期盼什么。

却不再与他说。

酆业更冷淡了:“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吧,时间也不多了。”

时琉阖着眼。

想了几息,她轻声问:“你能把我放到附近的山坡吗?”

“荒郊野岭,你想一个人等死么。”

“……”

时琉不说话,安静着。

酆业背负着她,身影掠向距离此处最近的开阔山坡。

狡彘的神识传音早要炸了:“主人!我们还未出丰州,在这里换去开阔地,等下被时家和玄门的修者发现,您又要被她拖累了!”

“不然如何。放她曝尸荒野,随野狗啃了,过几天让你多只半仙的野狗祖宗?”

狡彘噎得不轻。

直等到酆业负着时琉,在一处青草绿茵的小坡前停住,它才没忍住嘀咕了声:“我看您根本就没打算吃。”

“嗯?”酆业沉声。

“真要吃,您不早吃掉了,还会留她到现在?”

“……”

酆业眼尾垂敛,正冷淡思考怎么让狡彘认识一下它最近几日有多言行无状不知死活。

却忽察觉什么,他长睫撩起——

少女之前便艰难从他背上下来,一身粗布麻衣被染得血红,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旁人的。

而此刻,少女双膝跪在柔软的土坡上,摸索起旁边的石块,正在身前掘土。

她筋脉寸断,此刻还能活着能挪动,全靠酆业灌在她体内强撑着的那一线气机——可也撑不了多久。

就如酆业所说,最多日落,气机散尽,她仍是要死的。

扒着手指头数也不过剩一两个时辰的命,她却用来挖土?

连被酆业从一叶界里扔出来的狡彘都忍不住好奇,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在旁边拿爪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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