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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挠秃了也没想明白。

狡彘扭过屁股,调头去它主人旁边——酆业喜白,却厌恶日光,此时白衣少年就近拣了棵花树,靠在树下,半阖着长睫似寐。

狡彘跑近了,一边回头看那个古怪少女,一边神识传音。

“主人,她在做什么?”

“……”

酆业懒得搭理它。

狡彘是见惯了最近酆业对时琉的种种纵容的,虽然恼主人反常出格,但这也使得它在他面前胆子大了许多。

譬如此刻,它都敢咬咬他衣袍尾摆,“逼”他回答问题了。

酆业假寐不成,冷冷淡淡掀起一尾眼睫,眸子点漆似墨:

“你想死么。”

狡彘无辜松开尖利交错的可怕牙齿,神情乖得像吃素的:“主人,我还没要死,但琉璃心真的快死了——她到底在干什么?”

酆业垂眸,冷淡:“挖坟。”

“?”

时琉是在挖坟。

两个。

说是坟,但更接近两个小土包。

天边的日头就要落了,她没那么多时间,只能勉强将就着。挖好的两个土坑里,被她各自扯下自己的一块布衣。

衣服上满是血,瘦猴的,老狱卒的,她的。

也能算他们的衣冠冢了。

用小碎石在她能捡来的附近最大的石头上刻下字,歪歪扭扭的几行,然后放在堆起的小土包的最上面。

日薄西山,人间好景色。

披着晚霞的余晖,时琉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在两个坟前慢慢叩首。

女孩声轻,安静又虔诚,似乎念着什么。

“这世上没有能听你救你的神佛。”酆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眉眼冷漠地睥睨着伏地的少女。薄唇却又微微翘起,像冰冷沁骨的嘲弄。

少女静静起身:“那就没有吧。”

酆业轻嗤,他垂眸,冷玉似的指骨间把玩着一支花枝——

他从方才倚靠的树上折下的。

认不出是什么花,只能看出白里透粉的花瓣,脆弱得一捻就碎成汁液。

酆业漠然低着眸,没表情地碾碎了好几朵。

他知道自己此刻情绪非常暴躁,必须得这样发泄,而躁动的原因和之前一样——他的心意,又在试图违反他的认知、本性和全盘计划了。

碾到整根花枝只剩下最后两朵,酆业终于慢慢压下了眼底滔天的情绪。

两朵粉花在的小枝被他随手掐下,剩下那一整根残枝,被他懒得付与一个眼色地扔开了。

在那残枝落地时,他听见女孩声音。

“他们原本不用死的。”时琉望着那两只小土堆,眼底终于泛上点湿潮的难过。

“死都死了。”酆业冷漠。

女孩低着睫,细白的眼尾被霞色沁上红:“他们是为我而死的。”

“一个是为了他亏欠早夭的孙女,一个是为了他心目中属于他的女孩,怎么是为你?明明是为了那点浅薄的爱而已。”

“……”

时琉没有说话。

“我早说过,情爱之事,愚蠢至极。”

酆业的嘲弄让晚风添上冷意。

他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冷血的魔,说话时也不在意地拨弄着枝头掐下的花朵——

“爱是人性的最大弱点。崩山之雪,溃堤之穴。”

“……”

酆业说完时落眸,恰见女孩无声垂眼,睫尖轻颤,跌下一颗透明的泪。

啪嗒。

它没入泥土中。

酆业怔了下。

将暮的夕阳将她单薄的影子拉到他身侧。

他抬了抬手,指间的花枝也落下影儿,轻慢挪动,最后比在了女孩影子的耳鬓旁。

难得漂亮。

比人间都漂亮。

酆业心情忽地极好,那些躁戾都一扫而空了。

他正要真去“插花”——

“…咳。”

一口血吐出,女孩身影斜倒。

“!”

酆业眼神兀沉。

他身影一晃,转瞬就到了另一旁——

白衣少年单膝抵地,将倒下的少女接入怀里。

“……”

太阳要落山了。

酆业捏花枝捏得生紧,几近颤栗。

到某一息,他蓦地松了力气,抬手,将花枝拿到女孩眼皮子底下。

“小蝼蚁,这是什么花。”

“…”

时琉张口,但说不出话了。

她有点遗憾。

可是眼皮好沉,她没力气答他了。

她……

“答对了。”

时琉听见头顶少年声线冷漠又敷衍。

“…?”

时琉眼皮轻颤了下。

她根本没说话。

酆业侧抱她在怀,也让不出手来,他便就着那根花枝,在左腕上一划——

不远处的树下,酣睡的狡彘鼻头一动,忽地原地蹦起来,它神态凶悍,须爪偾张地朝着某个特殊气味飘来的方向就要扑出。

看清那边只有酆业和快死了的小丫头,狡彘一呆,歪了歪脑袋。

——

这次伤口极深,深可见骨。

淡金色光粒浓郁了许多的血,正从撕裂的伤口里缓缓淌下。

酆业冷漠睨着,几息后他偏开脸,舌抵着齿尖嗤出声自嘲。

“奖你一条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