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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绩太大,也是错么?◎

天衍宗灭了。

一夜之间。

与玄门并为两大仙门的庞然大物,上万年还和天机阁同根同脉同属天门,而后分为两派,用了几千年时间传承崛起,历经人间无数朝代更替,辉煌盛景仅在玄门之下——可偌大仙门,浩浩之威,覆灭却只用了一夜。

树倒猢狲散。

天衍宗内,不够资格知晓和参与万灵大阵生祭的内外门弟子纷纷逃散,山下村镇的居民也唯恐被波及,青壮者避祸外流,天下一时乱景。

而天衍宗覆灭那夜,无数真真假假的消息,也随着这些人向着整片凡界大陆扩散而去。

市井街巷,茶楼棋馆,到处流传着相关议说——

“昨夜玄门、天机阁、妖皇殿,三大势力齐聚天衍宗啊!”

“妖皇殿不是幽冥界的吗,他们怎么会掺和进来?”

“听说是天衍宗从宗主到长老们全都入了魔,炼一个什么万灵大阵,需要血祭,天衍宗利用替他们卖命的散修,这些年从妖域掳上来好些小妖!妖皇殿震怒,妖皇亲自上了凡界,还放言将来终有一日要来清算呢!”

“天啊,天衍宗造的孽,灭了他们也就是了,不会祸及凡界吧?”

“但下杀手的并非妖皇殿,而是玄门啊。”

“没错!我昨夜出恭在院子里看见了,当真是惊天一剑!吓得我魂飞魄散!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哈哈哈你不会吓得尿在亵裤上了吧?”

“去去去!胡说八道!”

“……”

时琉正从客栈二楼楼梯上往下走,一层的那些议论声音就悉数往她耳朵里钻,伴着街边远近叫卖,清晰得就像在耳边上,吵闹得很。

——

昨日那场雪落过后,她体内的灵力就涨了许多,只是还未修习正式的剑术之类的术法,现在就像个守着金山的小孩,完全不会驱使。

现在看,原来修为提升也有坏处。

时琉蹙着眉停在楼梯上,调动体内灵力,尝试去适当地封印五感,减弱太过灵敏的修者五感给她带来的痛苦。

可惜试了几回,都没成功——

要么就是耳朵还听得清楚,结果眼前一黑;要么就是轰一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除了自己体内的心跳和血液流动和灵气远转外,一丁点声音都没剩下。

怎么连五感封闭都这么难。

“是你提升太快,感官适应跟不上。”

一个清冷好听的,又带点晨起倦懒微哑的声音忽在后脑勺上方响起。

“?”

时琉意外地回过身,仰头看向站在楼梯最上方的酆业:“主人?”

酆业眼尾轻曳起点,又垂下去。

从昨夜那句开始,他忽然觉着,听她这样喊也顺耳多了。

于是魔心情还不错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到她身侧,停下后,他低头睨了眼比自己尚且低了一大截的少女。

“小矮子。”

时琉:“……?”

酆业薄唇嘲弄勾起,接着却又下了两级台阶。

他转回来。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从时琉面前抬起,食指指腹带着一点冰凉,抵上她眉心,其余四根玉似的指骨懒懒松握着。

极近处看,他骨节漂亮且分明,依旧是没一点瑕疵的冷淡通透。

怎么会有人的手都生得这么好看。

时琉正没什么表情但疑惑着。

“凝气聚神。”魔冷淡嘲她,“不是让你看手。”

“嗯。”

时琉合上眼。

随他指腹触及她额心处,一丝淡淡的灵气慢慢进入,它随他操控,轻易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一个窍穴和每一条灵脉里,每到关键一处,就像是标识似的,轻轻一点,酥酥麻麻的,跟着那人神识传音里的字句教授烙进心口。

时琉一边用心学着,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

她原本以为像魔的强大,就体现在他随手翻覆便能调动逆转天地颠倒乾坤的可怕气息,可此时他这样以一丝发丝般的灵力引导,却仍收效显著时,她才发现,他的强大更体现于这样极细微的掌控。

他明明有深如渊海的难测修为,偏可以只用一丝力,便随意做到别人万钧之力也未必能解决的事情。

果然,她离着他还有从地面到云端那么远的距离吧?

“…就你,还想追得上我么?”

那人带点懒散的,似笑非笑的声音,忽勾回了时琉游弋的神思。

少女蓦地睁开眼,脸颊难得见赧红,神色却严肃:“你不该借机窥视我的想法。”

“是你在夸我,我才听的,”酆业低嗤,转身往楼下走,“谁让你后面那样收尾了。”

时琉不听魔巧言令色的蛊惑,认真跟上去:“那你也不能听。”

“听都听了,你要怎么办。”

“……”

魔懒洋洋说着无赖话,路过一楼的账房掌柜,他示意对方上几份早膳,便随手放了颗灵珠在柜上。

在后面一愣然后乐傻了的目光注视下,两人去了一楼空余的桌旁。

时琉坐下,不说话地盯着酆业。

酆业原本习惯性就要行离魂术,看看昨夜天衍宗之战还留下了什么痕迹,只是没来得及,就被旁边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勾了过去。

“……你还计较。”酆业气笑了,往桌侧一倚,随手张开怀,“只要你不怕承受不住,不然我也敞开神魂给你看?”

时琉想狠狠心说好来着,但开口前,还是泄了气。

一个活了不知年岁的魔的神魂,别说全部敞开给她,即便只抽出一丝,可能都能叫她的识海反被冲撞得粉碎。

那样就真成傻子了。

时琉叹口气,又抬起眼:“我想起一个问题。”

“嗯?”

“那个人,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哪个。”

魔给自己斟了杯茶,想了想,又纡尊降贵给他的小侍女也斟了一杯。

时琉:“你和文是非追着的那个,当时绑走我的人。”

酆业停顿。

时琉:“不碰额心识海,是不能探查神魂记忆的。可那天你探查时被我拦住了,是什么时候又知道了的。”

——那时在船上,他明明都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酆业喝水,当没听见。

时琉还在思索:“难道是在我血咒发作昏迷后吗?”

“不是。”

酆业终于没忍住,放下杯子,捺着微沉的眸子凉凉睨着她:“触碰眉心识海,又不是只有手能碰。”

时琉不解:“那还能如何?”

“我还做了什么,你说呢。”

魔懒声说着,撩起漆眸,落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

他轻挑了下眉尾。

“?”

船楼一层,木质廊柱前,魔捏着她下颌兀地低吻下来的清隽正颜。

——当天就被埋了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杀回脑海。

时琉本能咬住了唇,她转脸看向旁边,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口水。

旁边低哂:“你拿了我的杯子。”

“……?”

时琉低头,对着自己那个近在手边的沉默几息,放下手里的,推回他面前,“…对不起。”

不等酆业再开口。

时琉起身:“我去问问掌柜,我们的早膳好了没。”

学会了灵气过脉,连离开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

望着时琉背影,酆业停了片刻,抬手拈起桌上被误用了的茶杯。兴许是他对气息太敏感,也兴许是魔的本性作祟,一点很浅淡的,完全不同于任何人的独属于某个少女的气息,勾着他抬起手腕,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空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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