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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判也是从六品的官儿,与知州共同管理地方上的事务,职掌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等事务,还能监督和向朝廷举荐本州官员,如果知州不规矩,还能奏明朝廷。

苏辙见他连升几级,也是高兴得很,信中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要他不必妄自菲薄,虽说他之所以能几级连跳与凤翔府无人可用有关系,但更是与他的才能密不可分。

最后,苏辙更是老生常谈,劝他多收敛收敛自己的性子,说话做事之前多为妻儿想一想。

一时间。

苏辙与苏轼这兄弟两人在汴京可谓名声大噪。

就连存心打压苏辙的濮安懿王都觉得自己是不是错了。

巨鹿郡公即便远在外地,却不止一次写信回来与濮安懿王说,要濮安懿王多拉拢拉拢苏辙,更说苏辙父子三人不容小觑,劝濮安懿王莫要为了灵寿县主闹得满盘皆输。

濮安懿王仔细一想,正是这个理儿。

谁知他刚派人去打听打听苏辙的喜好,就听说了一个噩耗——苏辙已与赵允熙等人为伍。

得,这下也不必拉拢了。

拉拢也是白拉拢。

身边的门客则与濮安懿王出起主意来:“……虽说苏辙父子三人风头正盛,可苏洵只有个空名头而已,在朝中无官无职,至于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不过皆是从六品的小官儿,即便金鳞并非池中物,却并未壮大,王爷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濮安懿王点了点头。

那门客又道:“苏辙我是听人说过的,沉稳狡黠,又得许多大臣看重,只怕不好下手。”

“王爷不如先从苏轼下手,从易及难,逐个击破。”

说着,他更是出起主意来。

濮安懿王欣然答应。

一个月后。

苏辙休沐时是心思不定坐在书桌前。

史宛端着切好的瓜果走进来时,瞧见他微微愣神,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苏辙笑看着她,道:“你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史宛将瓜果放于桌上,道:“不是我走路没声音,而是你想事情太认真。”

“怎么,你还在为六哥担心吗?”

苏辙点了点头。

算算日子,苏轼已十来日没有写信回来了。

这放在寻常兄弟之间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自从有了信鸽之后,他们兄弟差不多三两日就会给对方写上一封信。

就算有时忙起来没空写信,也会提前说一声的,而不会像如今这样突然没了音信。

史宛知道他们兄弟之间感情很好,劝道:“你别想太多,六哥在凤翔府两年多,又有陈、希亮陈大人看重他,不会有事的。”

苏辙幽幽道:“但愿如此吧。”

如今他只寄希望于信鸽半路出了事儿,而非苏轼遇难。

又过了大半个月,苏辙一直没有收到信。

他已托王巩打听起来,看看凤翔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如今已至夏日,本就天气炎热,苏辙又是心情烦闷,胃口也跟着差了起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消瘦了些。

便是史宛变着法子吩咐小厨房给他做吃食,也于事无补。

这日深夜,苏辙正在书房看书,元宝却匆匆进来道:“少爷,王巩王大人来了。”

苏辙下意识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他知道,王巩之所以此时前来,大概是与苏轼一事有关系。

待他瞧见王巩时,王巩的脸色比这黑压压的夜色好看不到哪儿去,低声道:“走,进去说话。”

一到书房,王巩就将一封信递给了苏辙,沉声道:“你猜的没错,子瞻的确是遇上了事儿,这事儿非同小可。”

“先前子瞻官居签判时负责木材的运输,这些木材都是运往汴京,用于皇宫的修缮,可有人却在这些木材中发现了一条断爪龙,上面还写‘大宋将亡,官家无子’,这有几分像子瞻的字迹。”

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苏辙听闻这话是眼前一黑,强撑着道:“你继续说下去,我撑得住。”

王巩又道:“我猜这件事就是冲着子瞻而去的。”

“按照规矩,这等事事发之后不宜对外宣扬,却也要命凤翔知府陈、希亮陈大人负责的,可如今负责这事的却是凤翔知州,那知州好像是濮安懿王一派的人。”

“那知州收到密函后,就带人彻查,在子瞻家中虽未搜出什么证据来,却有人能证明子瞻醉酒时曾大放厥词,说官家无子,大概最后是巨鹿郡公继承皇位。”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这等话,私下谁没有说过呢?”

“可若真出了事,这等话闹到明面上,那就是罪证。”

他见着苏辙比自己想象中要镇定,这才放心不少,更是道:“你也别太担心,纵然子瞻如今入狱,但凤翔有陈、希亮陈大人在,会替他打点一二的。”

“至于你手中这封信,正是陈、陈希亮陈大人花了精力银钱打点,子瞻才得以在狱中写一封信送给你。”

趁他说话间,苏辙已将整封信囫囵看完。

苏轼在信中说他并没有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更说那知州大人禽兽不如,最开始见他不肯招认,便说要拷问王弗,如今王弗已有身孕,哪里能经得住严刑拷打?所以他已认罪。

到了最后,他更知道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恳请自己救他。

一封信看完,苏辙是眼眶酸涩,将这事儿说给王巩听了:“……六哥直说要我量力而为,若能救他就救,若不能救他,莫要让自己身涉险境,毕竟,毕竟还要有人给爹娘养老送终,还要有人替他照顾迈哥儿他们了。”

这封信与其说像求救信。

不如说是诀别信更为合适。

王巩抓着他的胳膊,低声道:“子由……”

苏辙摇摇头,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的。”

“如今这等境况,我怎能倒下?”

方才他听王巩说这案子交到了梁适手中,就连欧阳修,司马光等人都不知道,就心道不好。

如今欧阳修位高权重,却也是副宰相。

但这梁适却是宰相。

梁适如今正值花甲之年,他与勤学苦读的欧阳修等人不大一样,此人是靠着父荫为官,但也是有真本事的,要不然也不会一路平步青云。

梁适乃世家出身,与濮安懿王关系一直不错。

苏辙沉吟道:“……我听说梁适的儿孙也并没有十分出众之人,大概他想的是自己站在濮安懿王这边,若来日巨鹿郡公继承大统,自己的儿孙也能跟着沾沾光。”

“若真是如此,这件事就难了。”

王巩微微颔首。

在苏辙知道苏轼遇难以后,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倒微微放下了些,毕竟事情已经这样,多想也无益。

他看向王巩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你的恩情我牢记在心,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这件事,你莫要插手,梁大人也好,还是濮安懿王也罢,被他们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王巩站起身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找我就是,只要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绝不推辞。”

苏辙又是连声道谢。

等着送走了王巩,他是一夜无眠。

他在想到底该怎么办。

他对付起一个濮安懿王来就已足够吃力,更别说加上老奸巨猾的梁适,简直是难上加难。

翌日一早,苏辙与府衙告假后就径直进宫,以探望小帝姬的由头见到了曹皇后。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当曹皇后听他说起这件事后,面上露出为难之色:“……并非本宫不愿帮你,而是这件事本宫爱莫能助,一来是此事涉及诅咒官家,非同小可,二来是苏大人的胞兄远在凤翔府,距离太远。”

“更重要的是,苏大人的胞兄已经认罪。”

“这件事别说本宫,只怕神仙下凡都爱莫能助。”

她见苏辙一脸郑重,直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这个道理,苏大人应该比本宫知道,你可莫要自乱阵脚啊!”

苏辙忙道:“皇后娘娘误会了。”

他微微一顿,道:“微臣也知叫皇后娘娘出手救人着实叫您为难,今日微臣进宫,只是想请皇后娘娘帮个小忙而已……”

他是娓娓道来。

既然濮安懿王与梁适等人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他一向觉得人若太过刚正不是什么好事,会被奸人欺负,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法子。

曹皇后见这果然是个小忙,便没有继续推辞。

到了下朝的时间,苏辙又去见了欧阳修。

欧阳修虽身为副宰相,但听说苏轼诅咒官家一事,也觉得匪夷所思,满脸怒容,当即要进宫拜见官家,更道:“这等拙劣下作的手段,也唯有濮安懿王他们做的出来!”

“哼,亏他们想的出来,说子瞻因自己是榜眼却官位低微,所以对官家怀恨在心,简直是胡说八道!”

苏辙见状,忙道:“……还请大人别动怒,您别进宫,如今若您进宫,难免会惹得官家猜疑。”

“若被他们反咬一口,那就糟了!”

毕竟这件事官家是命梁适密查,于情于理,这个时候欧阳修都是不知情的。

欧阳修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苏辙又道:“还请大人稍安勿躁,学生已有应对之策。”

欧阳修面上露出几分狐疑:“此事乃板上钉钉一事,你能有什么法子?你既有法子,为何又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