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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要拨款, 陆宰感觉心口顿时疼了起来。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八岁的衣衣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不要付钱,这战乱当口,还是付粮食比较诚心!哦哦, 差点忘掉——还要日结!”

陆宰捂着胸口,心脏狂跳。

付粮食!还是日结!

新一年种子还没到收获时候, 还不知道粮食够不够撑过冬天, 之前主公坚持给农人免费发农具已去掉一笔钱, 本来还想给农人发牛, 要不是他抱着柱子声称如果要发牛, 先把他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主公们早就把那点钱财霍霍完了!

挖水渠好吗?好啊!能让农人浇水方便, 庄稼更丰收。

但费钱!

给百姓发工资好吗?好啊!干活发工资, 天经地义!

但费钱!

“既然主公不肯削减百姓, 那主公就削减一下自己吧。”陆宰面无表情:“以前一天三顿肉,现在三天一顿肉, 菜蔬管够, 平时用油拌一拌,也能送掉一碗饭。”

八岁衣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十分痛心:“符钧,你变了!你以前很心疼我们的!”

陆宰不由得露出牙齿森森:“因为没钱!”

梁红玉在旁边直笑出眼泪。

作孽哦!

她两个月前才来到滑州,又被指着往黎阳去, 和小官人们共事两个月,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风花雪月的文士,现在被逼得抱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 满眼都是铜币。

八岁衣衣鼓鼓腮帮子, 小孩子龇牙:“那我们就天天去你家蹭饭!”

“我家里也没钱。”陆宰微笑:“主公又忘了, 陆某家资前几日已进公库, 国债还在袖中呢。”

“啊……我……”

小孩子眼睛骨碌碌转,指着表格:“你不仔细看一看吗?”

陆宰十分善解人意地低头,视线慢悠悠晃下去,接触到表格时,电光石火间,汗毛直立:“这……主公,这是哪位贤才所做,快快请来!”

梁红玉“咦”了一声,从自己办公桌上走过来看,立刻把满心震惊换成嘴边话:“这种记录方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将各项排列得明明白白,十分直观。”

梁红玉不禁想起自己以前在韩世忠军中给他算账的时候,各种项目乱七八糟,上一列还是粮草入库多少,下一列就是军械支出多少,算得一个头两个大,比烛光下绣衣服还让人眼花。

如果当时韩世忠军里能这么记,那得多省事啊!

“什么贤才?什么见所未见?”八岁衣衣一边诧异,一边探头过来,扫两眼后,小大人似拧起眉:“这种记录方法不是很常见么?你们没见过?”

陆宰和梁红玉一起摇头。

八岁的衣衣并不能确定究竟是宋朝没有这东西,还是已经出现,但还没传开。

她“嗒”地敲一声桌子,决定糊弄过去:“这方法我们地球村用好多年啦!至少……”她比划出一个数字:“至少二百年!”

八岁小孩理所当然觉得,这时间已经很大,很长久了。

陆宰继续仔细观察表格,越看越心动,越看越想用这种表格把之前那些账都给重新整理一遍。

他赶紧用左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右手。

不行,忍住,不能给自己增添工作量!

梁红玉满脸向往:“地球村究竟在哪里,我真想去看一看,那里肯定很多大贤吧?”

八岁衣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去问陆宰:“你准备直接把钱批给我?不核实一下?”

陆宰一边批条子一边说:“不用,我相信主公……”

“不行!不能这样!”小孩子认死理,还不懂什么是开后门,义正词严地说:“如果我们说什么,你就给什么,不去查一下是不是真事,这样不对!既然立过规矩,就应该遵守下去!”

陆宰愣神儿半晌,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接。只一颗心又是诧异,又是欣慰,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轻:“主公能有这样心思,很好……也能说是‘善治人者’了,以后定能治国。”

“不不不,治人我不懂,我只是看书看得多,肯在细节方面下功夫。真要治人治国,我一点都不会。”

八岁衣衣瞪圆眼睛:“书上说,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一定不能上头,不能贪名声!贪刀必死!贪刀必死懂不!”

陆宰点头:“懂。”

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主公。

主公句句不会治人,事事都在治人。主公并非是用严苛法度去约束手下,而是用个人魅力去影响手下。

这就叫大智若愚!

他懂!

八岁的衣衣看着他:“你真的懂吗?”

陆宰再点头:“真懂。”

八岁的衣衣:“我来给你说我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一个团队需要五种人,镇山的虎,敏捷的豹,远见的鹰,善战的狼,和忠诚的狗。人各有所长,就像我,我就做不来镇山的虎!你一定要找真老虎,把担子交给他,别给我!”

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大宝宝!撑不起来!

梁红玉被这句话惊艳了一下:“既然如此,小官人认为自己是什么?”

八岁的衣衣陷入沉思。

梁红玉满脸期待。

小官人总是能说出至理名言来,不知这回她能接什么……勤朴的牛?狡猾的狐?

八岁的衣衣:“……划水的鱼?”

梁红玉:“??”

八岁的衣衣:“……干饭的桶?”

梁红玉:“???”

八岁的衣衣一拍手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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