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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榆握着玉骨折扇,与一队巡逻兵擦肩,耳边还回响着裴劲广那会儿许以好处的话语。

自立为王后,为他加官进爵,甚至封侯拜相。

暗暗摇摇头,他停在一间紧闭门窗的点心铺前,想要给周芝语和阿湛带些蝴蝶酥和菠萝糕,可道明来意后,店家却隔着门板回道:“先生请回吧,小人都不知该去哪里储备面和油了,如何还能制作点心啊。”

唐九榆缓和着语气笑道:“那也无需闷在屋里啊,总要开窗透透气吧。”

“最近雨水大,蚊虫毒,小人家有稚子,担心稚子被咬后,无药可涂抹,还是关着门窗较为妥善。”

唐九榆不再多劝,独自走在月下,明明是草木竞秀的时节,城中却人心惶惶,也即将面临柴米油盐药被“征收”、城中百姓无处购买的局面。

敲了敲折扇,唐九榆有了决定,加快了脚步。

回到宅子,甫一开门,就被一抹小小的身影抱住腿。

“唐叔叔,你回来晚了。”

唐九榆抱起阿湛,坐在榻上,笑着解释道:“叔叔有件烦心事,一直无解,在城中多转了一会儿,所以回来晚了。”

阿湛挣脱开,爬到他的背上,多少流露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淘气和顽皮,“那叔叔解惑了吗?”

“嗯,过两日就去解决烦心事,然后带着你们娘俩离开这里。”

“回皇城吗?”

“可以啊,去哪儿都行。”

一想到回皇城就能见到外公、舅舅,还有裴叔叔和秦婶婶,阿湛眼含期待,再不像之前那么沉闷了。

可他不知,安定侯府已势微没落了,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偶尔会送他几块饴糖的长辈。

哄阿湛睡熟后,唐九榆带着周芝语坐到了庭院的小亭中,跟他说起自己的计划,并叮嘱她从今晚起就着手收拾细软。

周芝语虽眼盲,却早已感受到城中的动荡,不免担忧道:“裴总兵会让咱们走吗?”

“希望吧。”唐九榆靠在亭柱上,望着墨空的明月,陷入沉思。

周芝语同样陷入沉思,这些日子,城中的紧张气氛令她不安。这种不安,使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一些零碎的场景,却怎么也拼凑不成完整的记忆片段,而那些零碎的场景中,总是有一双眼睛,狭长阴鸷,含着讳莫如深的笑,令她恐惧战栗。

**

想要暗中挖掘地下水渠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却难不倒自小深谙机关术和营造技艺的裴衍。

只要挖掘成地下水渠,给予对方出其不意的进攻,就会使得对方乱了阵脚,在无防备的状态下,逼迫打开城门放水,如此一来,可配以“壕桥”送御林军跨越护城河,攻入城中。

这无疑是利用水渠为“刀”,节省了攻城的人力,但无法保证能够顺利修建,还是要筹备云梯、木幔等攻城工具,而这些工具若是从乐熹伯拉运,要比从皇城拉运省时省力,事倍功半。

筹谋好计划,裴衍又将水渠的草图精细化,不知不觉到了次日晌午。

见他歪倚着身子太过劳累,秦妧等他忙完后,将轮椅推到正房门口,“带你出去转转。”

这里不是湘玉城,村民们没有太过焦虑,附近的氛围还算和缓,适宜散心。

裴衍放好图纸,单手搂着秦妧的肩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靠在一棵细枝的桃树上,使得“桃树”不停抖动,却竭力维持着他的平衡。

将人费力扶上轮椅,秦妧弯腰靠在他的后颈上细喘,累出了一身的香汗,但还不忘往裴衍的身后垫几层软絮的垫子,“坐好了。”

裴衍感受起久违的日光,心境也明朗许多。

人不能总闷在逼仄、潮湿、黯淡的房中,要多接触光风雨露才是。

两人沿着院子外长长的细流河漫步,欣赏着蝶绕繁花、蜂酿蜜的葱茏夏景。

倏然,两人发现距离小溪的不远处,有几个年轻的小伙正在搅拌糯米灰浆,为一户人家修葺房子。

其中一人皮肤黧黑,光着膀子,露出富有光泽的腱子肉,挥汗如雨地忙碌着。

看得出,他是几人中的主力。

秦妧略一眨眼,移开视线,继续推着裴衍赏景。

提起铁桶的大壮在发现秦小娘子扭了头后,有点窃喜,觉得秦小娘子是害羞了,于是又拎起三个铁桶,在烈日下跑来跑去,让自己看起来更具男子气概。

这幅很难让人忽视的场景,映入了裴衍漆黑的眼底。

微微敛起凤眸,他转了转食指上未摘掉的翡翠银戒,一直盯着溪对岸瞧,仿若在瞧一只花枝招展的大公鸡,“咕咕咕”的显摆着自己的能耐。

“若是重回及笄前,可由妧儿自主择夫,妧儿会选什么样的男子?”裴衍装若云淡风轻地指了指对面的大壮,“那种看似狂狷性子的如何?”

秦妧察觉出这是裴衍的一次试探,无非是想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可秦妧偏不想顺他的意,淡笑着看向对面的大壮,“嗯,还可以。”

闻言,裴衍低哑地笑了,“怎么说?”

“筋壮有力、朝气爽朗,模样也不差......”

裴衍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为夫问的是,为何如此牵强呢?若是喜欢这样的男子,不是应该含羞带怯地痛快承认吗?”

“嗯?”

秦妧嘴角一搐,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好像在曲解她的意思......

有刻意在观察秦妧一举一动的大壮,在发觉秦妧看过来时,心跳漏了一拍,涮了涮刷子,抬起胳膊开始糊墙,肤色在阳光底下发出锃亮的光。

秦妧不想再停留,推起裴衍继续沿着下游散步,等来到一棵蔚然的细叶榕前,秦妧扶着裴衍起身,“你试试走动。”

裴衍搂着秦妧的肩,将一半的重量倚在她身上,费力地走起来,右腿上的伤口很快崩开,渗出血染红了长裤。

毕竟是深可见骨的箭伤,哪能说好就好。意识到自己心急后,秦妧忙扶着他坐回轮椅,内疚又自责地趴在了他的左腿上。

裴衍倒是面容出奇的平静,抬手轻揉起她的长发,温柔地宽慰道:“没事,为夫是不能总坐着,该走走的。”

秦妧闷闷地摇摇头,与他勾起尾指,就那么安静地相处着。

干完粗活的一行人发现了细叶榕旁的小夫妻,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瞧那对夫妻的相貌,可真般配。”

听见同伴的话,穿了葛衫的大壮嗤一声,双手交叉撑住后脑勺,歪嘴吹起口哨。那个废物丈夫除了相貌,还有哪一点值得秦小娘子苦守?

同伴用肩撞撞他,“你替谁愤愤不平呢?”

大壮烦躁地将同伴推开,“替我自个儿不行?”

“你有何愤愤的?”

“没媳妇不能愤愤?”

其余人全当听了乐子,哈哈大笑起来。

几人的对话全然落进裴衍的耳中,似有一种直觉,直觉那拨人里最高最壮的男子,觊觎了他的宝贝疙瘩。

用力地捂住秦妧的双耳,在秦妧抬起头露出不解地目光时,淡笑了声,“咱们回去吧。”

秦妧起身,没将那群小伙的话装进心里,推着裴衍回到农舍。

深夜,在提醒裴衍不要太过疲劳的第十遍后,秦妧失了耐心,褪掉纱衫盖住炕几上的地形图,微微扬起柳眉问道:“可以睡了吗?”

看着暖融烛光中只着齐胸布裙、露出雪白双肩的明艳女子,裴衍有了自觉,拿开炕几,躺在土炕的外侧,闭上了眼。

原来这招有用,早知道就不费口舌了。秦妧熄了灯爬到炕的里侧,摘掉梅花木簪,倾斜下柔顺的长发。

“妧儿。”

“怎么了?”

“要不要换个位置?”

他要睡在里侧?秦妧没多想,抹黑将他往里挪了挪,自己跨过他的腿,躺到了外侧,可就在快要入睡时,腰间突然多出一只手臂。

耳边也传来粗重的呼吸,“咱们试试。”

紧接着,秦妧感受布裙被褰了起来。

她夹紧双膝,扣住他的手,“不行。”

他今日走了几步就崩开了伤口,哪里能受刺激!而且,他只能侧躺,如何行事?

双膝被身后的人掰开时,她扭了扭腰,“不可以,你别乱来......”

严肃的口吻变得慌乱,却不容商量。

裴衍握握拳头,将她揽进怀里,于沉沉黑夜中发出一声清浅的叹气,随后收紧手臂,似要揉碎秦小娘子,才能缓解不受控制的渴望。

作者有话说:

大壮:大家好,认识一下!

裴衍: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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