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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呢。”◎

月光像流水一样, 静静在手中的薄宣纸上流淌。

凤宁仔仔细细把每个字都重新看了一遍。

幼崽记忆力过人。

她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翟夫子本人的字迹。

而这张药方的核心,便是要让扶香姑娘替翟夫子“生病”。

有了铁证在手, 再回头想想,翟夫子实在非常可疑。

比如那个原本要到东郢讲学的李润, 忽然就被派到香山村做代课先生, 因此心生不忿。

在李润把事情闹大时,翟夫子及时从天而降, 为村民伸张正义,事后顺理成章以“弥补”的名义留在了香山村, 轻易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尊重和信任。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是谁给了李润出昆仑讲学的机会?又是谁安排他来到香山村?

翟夫子阅人无数, 难道就完全看不出自己这个学生是什么样的人?

整件事,更像一场早有预谋的“英雄救美”。

“他就是军师!”凤宁恶狠狠地说。

想了想, 她补充道, “从前不好说, 但是来到香山村的这个‘翟夫子’, 他就是军师!”

这个人演技超群, 从一而终——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硬要说他身上有什么变化, 那就是和扶香姑娘待得久了,渐渐和她有了一点“夫妻相”。

月光下, 凤宁忧伤叹气:“好人和坏人, 真的没有写在脸上。”

封无归随手接过她手中的薄宣纸, 轻轻一晃。

“却轻易写在了纸上。”他笑着说。

情况已经很明朗了,扶香姑娘为情所困, 上了鬼当, 所以“心甘情愿”被夺舍。

凤宁激动道:“所以, 我们只要帮助扶香姑娘认清真相, 干掉军师,就能成功唤醒她!”

*

扶香姑娘半夜被叫醒,错愕地看着凤宁:“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扶香姑娘!”凤宁震声道,“我找到那个名叫军师的坏人啦!”

扶香姑娘抬手捂住额角和眼睛,一脸头痛:“……阿宁这是做噩梦了?”

“没有做噩梦!”凤宁扑上前,摇她胸口,“扶香姑娘你听我说,翟夫子他是坏人,他要骗你替他生病!”

扶香姑娘愣了下,恍然回神,急急摸向自己贴身衣袋。

摸了个空。

“胡闹!”她冷脸道,“快把药方还给我!这件事和夫子无关,你误会他了!”

凤宁猛摇她:“扶香姑娘你醒醒啊!哪个好人会让别人替自己生病!”

“不关他的事。”扶香姑娘皱起眉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根本不知情。”

“那是怎样!”凤宁震声吼她。

扶香姑娘把头转向一旁:“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凤宁着急:“我知道你很喜欢夫子,愿意替他生病,但他是骗你哒!”

凤宁比比划划,把自己发现的疑点说了一遍。

说完,她歪过身体,盯住扶香姑娘的眼睛,盯盯盯盯!

她用眼神疯狂示意——醒醒,快醒醒!

扶香姑娘叹气:“你这是疑人偷斧,想太多啦。”

凤宁着急:“哪里是我想太多!”

“反正药方的事情与夫子无关。”扶香姑娘道,“不许去打扰人家!”

凤宁:“……”

“听见没有,阿宁。”扶香姑娘一脸严肃。

凤宁生气,正色告诉她:“扶香姑娘你听我说,这里其实只是你的记忆世界,真实的世界里……”她抿了抿唇,狠心说,“老三老四老五……好多人都已经死掉啦!”

扶香姑娘顿时笑了起来。

“我就说嘛,阿宁一定是做噩梦了。”她抬手点了点凤宁的鼻尖,“小捣…小调皮,还不赶紧去睡!睡饱了记得把药方还回来!”

凤宁恹恹离开厢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封无归面前。

“怎么办,”她摊手,“扶香姑娘根本不信我!”

封无归失笑:“信了才奇怪。”

凤宁想想觉得很有道理——要是有个人跳到自己面前,告诉自己世界是假的,那只有傻子才会信叭。

*

次日,扶香姑娘照旧给翟夫子送饭。

凤宁趁机跟着她,上门兴师问罪。

她一路装乖,等到进了翟夫子卧房,立刻“噌”一下从扶香姑娘身后跳出来,把药方狠狠摔向床榻上的翟夫子。

薄薄的纸张在半空飘了两下,落到了被褥上。

凤宁震声:“铁证如山!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扶香姑娘急了:“哎——”

凤宁眼疾手快,双手拖住扶香姑娘,像个小秤砣一样坠在地上,禁止她上前。

翟夫子愣了愣,捡起身上的宣纸,凑到面前仔细看。

“这是不是你的字!你说!”凤宁大声质问。

翟夫子点头:“对……是我的字。”

凤宁得意地望向扶香姑娘:“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

翟夫子抬头,笑眯眯问道:“这是什么方子呀?宝宝。”

“哇……”凤宁气乐了,“你还装傻!你自己写的,你能不知道!”

翟夫子又低头看了一圈,表情迷茫得像个孩子:“不知道呀,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写过这个。”

凤宁大怒:“想不认账!”

扶香姑娘急得跺脚:“翟夫子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都说了只是误会误会,这孩子,真不听话!”

翟夫子乐呵呵打圆场:“没事,没事的啊,宝宝她是个好孩子,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啦。”

凤宁盯了他半天,根本看不出丝毫破绽。

不过这个人都装了好几年了,凤宁绝不会再上他的鬼当。

“你敢说你不是要害扶香姑娘!”她凶狠地盯着他。

翟夫子的眼神温和慈祥。

他摇头笑道:“我怎么会害扶香姑娘。”

“夫子你别生气。”扶香姑娘解释道,“这孩子昨晚做噩梦,魇着了,回去我好好说她。”

“不生气呀,”翟夫子笑道,“我怎么会和宝宝生气。”

“那我们走了,你好好歇息。”扶香姑娘拨开凤宁,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顺手把蚊帐角塞好。

凤宁气咻咻。

回到家,气成一只胖河豚。

“他好会装!”

封无归笑着勾住她脖子:“也不是装一天两天了。”

她忧伤叹气:“像他这么能装的人,是不是永远都无懈可击?”

“大喜大悲时,或许会露出破绽?”封无归微笑,偏头,“或许。”

凤宁若有所思:“哦……大喜,大悲,吗。目的达成的时候,应该能算?”

扶香姑娘拎着扫帚过来,非常严肃地警告凤宁二人:“不可以打鬼主意,绝对不许伤害翟夫子,听到没有!”

凤宁:“……哦。”

等扶香姑娘走了,凤宁悄悄咬封无归耳朵:“如果我们直接干掉军师,会怎么样?”

封无归缓缓眨了下眼:“不好说。”

“往好了想,”凤宁道,“他死掉,事情应该不会更坏。”

封无归:“往好了想吗?那可就更不好说了。”

虽然心情比较沉重,凤宁还是噗一下笑出了声。

“‘往好了想’这四个字!”她大声哔哔,“就像你算的卦!总是反哒!”

封无归:“……闭嘴。”

凤宁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郑重其事地嘱托他:“如果我太莽,你要记得在最后关头阻止我!”

封无归微微挑眉:“哦。”

*

扶香姑娘完全被翟夫子忽悠得五迷三道,从她那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一问就是不关翟夫子的事。

再多说,她就生气。

凤宁感觉自己这辈子的无奈全都用在扶香姑娘身上了。

她甚至有一点怀疑,这会不会就是穿越者常说的“恋爱脑”。

“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会变得不聪明吗?真是让人生气气!”

凤宁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一个幼崽,操碎了大人的心。

没过多久,小十八又一次发现扶香姑娘拿着药方,神神秘秘去找郎中说话,说完话又上了山。

小十八担心得要命:“扶香姑娘好像心事很重啊,而且她身上又有了黑熊沟那边的蕨蕨,她又去了危险的地方!”

凤宁和封无归对视一眼。

药方。

凤宁不久前刚把药方摔到翟夫子身上,还大闹了一场。

翟夫子要是真无辜,怎么可能还把药方交给扶香姑娘?

“阿爹说,军师比他想象中弱很多。”凤宁把封无归拽到墙角,小声说道,“是不是因为扶香姑娘的神魂还在——如果他能彻底吞噬她,就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用来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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