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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gle:66.

叶伏秋满眼泪汪汪, 看着眼前穿着棕色毛呢大衣的男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早晨自己还一脸义正严词撇清关系,那架势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 结果一到了深夜,又阴差阳错地碰上。

老天还真是一点都不给她时间空间把情绪梳理清楚, 就又把这人送到面前来扰乱。

而且偏偏,每次都让他看见她不堪的一面。

哪怕是装的,叶伏秋也想让自己在祁醒面前是“过得很好的叶伏秋”。

所以,他刚刚那句“本来就不识趣”,是在回答早晨对峙时她的最后一句么。

她看了眼他手里拎着的名贵酒楼的外卖袋子,挪了挪视线, 小声说:“你兼职送外卖?我……我可没点, 送错人了。”

祁醒乐出一声,抬起男士皮鞋的前端踢了踢她的鞋, 语气还带着嘲谑的笑意:“叶伏秋, 你疯了啊。”

“哭成这样,”他说:“饿的?”

她哭她的,他路过损她一句是干什么?叶伏秋瞪他, 仿佛在说:关你鸟事,赶紧滚。

然而, 祁醒作为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一眼就看透了她的眼神。

他拎着袋子环胸,玩味睥睨:“骂得挺脏啊。”

说完, 祁醒也不管她愿不愿意, 直接走到她旁边坐下。

不锈钢长椅一下落入一份重量, 压得椅子咯吱一响,身边人浑厚的气场压下来, 令叶伏秋那半边身子都感觉有些麻麻的,不知为何。

祁醒往她身后那件病房看了眼:“谁住院了?”

“我奶奶。”叶伏秋把手机关掉,不给他偷看到里面消息的机会,“老年人时常容易有小毛病,住院输两天液就好了。”

祁醒没有犹豫:“需要帮忙么。”

叶伏秋更没有犹豫:“不需要。”

下一秒,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寂静。

半晌,他偏眼瞥她一下,“你倒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大半夜,住院楼,表情凝重。”

叶伏秋盯着自己绕在一块的手指,“我看你挺悠哉的。”

“不像遇到事儿了。”

祁醒:……

你还分析上我了?

祁醒把手里的外卖袋子拆开,塞给她一盒海鲜咸香鸡蛋羹,“吃点热乎的。”

鸡蛋羹香甜的味道顺着保温盒的缝隙都窜出来了,叶伏秋忍着满肚子的饥饿,没动:“我不饿,你买给谁就送去给谁,给我算什么。”

祁醒慢条斯理剥着一次性餐具,“怎么就不能是给你买的。”

她悄然看他。

“我饿了,自己出去买的,你吃不吃?不吃给我。”祁醒又伸手要去拿回来。

叶伏秋实在饿得放弃理智了,点头,掀开,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我一会儿给你钱。”

这家饭店很有名,是五星级的,娄琪以前吃过一次回来跟她天花乱坠说了半天,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鸡蛋羹里面都放了这么多海鲜珍菌。

祁醒支颐在膝盖上,歪着头就这么看着她狼吞虎咽,表情淡淡的,眼底却专LAMGHUAN注。

“慢点儿,袋子里还有盖饭和鸡汤。”

她吃着,祁醒就自己交代:“易慎住在这儿。”

叶伏秋端着食盒,一愣,咽下去问:“易慎?怎么会。”

“出车祸,差点死了。”他说。

叶伏秋被噎住,“咳咳咳……”吓得拍胸口。

“什么?”她拧眉:“被报复了?”

“你倒是聪明。”祁醒给她递纸擦嘴,一如四年前那般顺手。

他们这样背景的人,一般不会出事,因为没人敢惹,但是一旦出事,那就是谋财害命的大事。

叶伏秋在霄粤湾短短一年的见识,倒是足够撑住半辈子需要的眼界了。

她是外人,不该过多问,但是易慎也算她半个交谈甚合的朋友,虽然接触短暂,但气场合,他人又是个好人,叶伏秋就难免想多问两句:“没事了?”

“伤得重吗?”

“捡回一条命,亏他命硬。”祁醒笑了一声:“还不是为自家人受的伤,我那弟弟蠢得很。”

“为了保护他女朋友的爷奶,命都不要。”

叶伏秋不禁想到最初相遇,他路过自己时听到的那三两句。

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她继续问:“……跟你们家有关系?”

“二叔,祁侯世。”祁醒说了一句。

叶伏秋顿时哑声。

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俩还没能完全把那个二叔扳倒,可见他的势力在前些年发展得有多么雄厚。

“这回算是够他喝一壶了。”祁醒把盖饭递给她,让她继续吃,“凶手肯定是祁侯世指派的,作案后逃得很快,不过也马上被警方逮捕了。”

“处理二叔这件事,我和阿慎有些分歧。”

“他的意思是立刻了结,把人送进去,一劳永逸了。”

叶伏秋好像明白了什么,试着问:“你不愿意?”

“你还想留着他……”

祁醒捏着手里的勺子,玩转着,“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和他那一党,就像这个。”

“任我随时,摆弄。”

四年过去,关于祁醒接棒啟盛大权的问题,没有人会再质疑他的能力,现在不过就是一句话事了。

哪怕是他父亲祁华甄,现在都要忌惮他三分。

他三两句,把其中的故事讲给她。

现在处理祁侯世,是因为祁侯世与易慎,以及易慎女友沈家过去老一辈人的恩怨。

祁侯世现在大势已去,本就厌恶沈家人,如今易慎和滨阳首富沈家千金沈爰破镜重圆,一旦结合,势力就会更盛,易慎的势力,就是祁醒的势力。

怎样对他来说都是隐患,而且已经火烧眉毛,祁侯世是狗急跳墙,才会出此下策。

可祁侯世和祁醒兄弟俩的恩怨,还没有了结。

祁醒和易慎这五年间在背后扩充版图,拿住他们产业的命脉,一点点包围蚕食祁侯世的势力,当他们的二叔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论能力论计谋论效率,祁侯世及其商业同僚,是一丁点都比不上他们这对兄弟。

如今在商场上,祁侯世已经是强弩之末。

祁醒只想就当年的事彻底跟祁侯世算账,但这人如果提前因为别的事进去了,他这一腔仇恨,就只能这么不痛快地咽下去了。

当初他跟她说过,他怀疑当初弟弟易慎走丢,就是二叔祁侯世的手笔。

他的目的,是把嫡系祁华甄的后代全都铲除,最后这接班人还是会落到他祁侯世的子女身上。

易慎走丢,小儿子没了,过几年大儿子被绑架虐待,不死也得疯。

不过祁醒没有按照祁侯世的计划发展,他的一身傲骨和顽强生命力,让他“健康”地长大了。

叶伏秋捧着温热的鸡汤,垂眸蹙眉,“你想要的证据,这些年都没能找到吗?”

祁醒摇头。

她眉眼更垂。

爸爸是唯一一个也许知道些线索的人,只要找到当年那群蒙面人,就能名正言顺揪出背后的祁侯世。

祁侯世伏法,才能把当年干的事一五一十全都抖露出来。

所有罪犯都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但是爸爸走了,唯一一个有机会给他突破口的人也没有了。

那群蒙面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对祁醒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来说,祁侯世进监狱又怎样,他心里的仇报不了,他就算是在里面蹲一辈子他也不痛快。

“叶伏秋,你懂我想说什么吗?”他打断这个话题。

叶伏秋从纠结遗憾的思维里回神,没明白:“嗯?”

祁醒紧盯着她的脸,“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再威胁到我,还有我身边的人了。”

四年前,他父亲说他羽翼不满,就算留着叶伏秋也是软肋,最后一损俱损。

现在,没人再敢伤害有关他的分毫。

他足够强大。

叶伏秋这才明白过来,但明白过来,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四年不长不短,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她扭回头,“那……恭喜你。”

祁醒看着她说:“我不想听这个。”

叶伏秋为难,肩线发直发僵:“对不起,我这里没有别的……”

“你想结婚是吧?”他突然打断。

她愣住,下一秒又听见他说。

“选他,不如选我。”

叶伏秋诧异地看向他,这人脸上没有想象中随口开玩笑的吊儿郎当,反而无比认真,好像只要她一句话,他就会把后面所有事全都办好。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开始浮现当年祁醒因为她和父亲痛苦的各种画面,他骨瘦如柴的样子,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如果当年的叶伏秋不配让祁醒付出生命去爱,现在的叶伏秋,就更不配了。

他是霄粤湾首富,是祁家长子,是无数怀揣前途的员工的老板,是依靠。

是许多人盯着,敬畏又敬仰的存在。

而她,就只是叶伏秋而已。

当初她敢占有他,是年少孤勇。

经历了这么多,又有那些东西挡在中间,她早就不敢了。

口口声声要保护他,最后害他差点当众丧命,祁家父母能不怨她?

咬死因为他的起诉,父亲昏迷中心情郁结导致患病去世,奶奶和姑姑能接受他?

她和祁醒,好像真的没可能了。

叶伏秋艰难说:“结婚……是要选喜欢的人,不是有钱的人。”

祁醒嗤笑:“你喜欢他?”

她口吻偏弱,反驳:“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他突然靠近,一手搂住她的腰,一使劲,直接把人扯到面前。

她顺着他这股力气,直接从长椅一端滑到中间到他面前,叶伏秋瞠目,吓得抵住他肩胛。

“叶伏秋。”祁醒俯身,把距离拉近到咫尺,这样近的距离让对视的目光碰撞得更加赤白。

她眼底所有情绪一丝不剩得被他扫荡,审视,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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