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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翎说,吴太太是性情中人。

梁氏夫人很赞同她这句话:“可惜两家平素没什么来往,不然,我倒是挺想?跟她?做朋友的。”

乔翎回想着梁氏夫人方才说的话,也颇以为然。

摒弃掉出身之后,梁氏夫人的性情与吴太太其实挺接近的。

她?们骨子里都?是很重感情的人,生命旅程当中又不约而同地?点缀了七分顽固,三分纯真。

乔翎没有见?过吴太太,也不够了解对?方,但?是她?了解梁氏夫人。

从最开始的婆媳不睦,到之后的关系破冰,再到如今心?照不宣的默契……

乔翎觉得,梁氏夫人身上有一种很可贵、也很罕见?的特质——虽然年过而立,也有着姜裕那么大一个儿子,但?是她?身上既没有深厚的老越国公亡妻的痕迹,也没有很浓重的姜裕母亲的味道。

她?仍旧怀有最初的、年轻的心?态。

她?在不伤害别人的前提下,最大程度上爱惜着自己。

丈夫死?了,但?日子还得过啊,养养花,游游园,怎么舒服怎么来。

儿子休假想?睡懒觉,那就睡吧,反正?也没有特别盼望着他出人头地?,性情上别长歪了不就成了?

甚至于她?对?越国公府没有那么强烈的归宿感,对?老越国公这个丈夫,也没有那种浓烈到难以抑制的深情。

夫妻一场,感情当然是有的,但?是乔翎私下里想?着,有一天老越国公跟猫猫大王同时掉进水里,真说不好婆婆会救谁!

甚至于梁氏夫人早早就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她?要跟父母埋葬在一起,要跟自己心?爱的小猫埋葬在一起!

多纯真,多不世俗的抉择啊!

更可贵的是,安国公和武安大长公主没有劝阻,姜裕这个儿子,也没有执意要叫父母合葬。

之于梁氏夫人的人生来看,有这样的父母和孩子,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功呢。

或许是生活环境相对?优裕顺遂,亦或者?是因为没有遇到过真正?很坏的人,梁氏夫人性格当中纯真美?好的那一部分,至今都?很好的保存着。

乔翎不由得托着腮,目带欣赏地?去看她?,像是看一个美?妙的少女的梦境,一颗未经雕琢过的天然的宝石。

梁氏夫人被?她?看得不自在极了,板着脸,狐疑道:“你在想?什么?”

乔翎心?里边在微笑,脸上也在微笑:“我在想?,吴太太的丈夫跟她?站在一起,真不错!”

梁氏夫人听完,果然被?转移走了注意力,当下幸灾乐祸道:“姓马的一点人情不讲,人也古板,这种人难道只会折腾儿媳妇一个人?他儿子老早就看这个老子不顺眼了,不然也不会等吴太太报复完之后马上就带着她?搬出去。”

又说:“姓马的只有这一个儿子,你等着瞧吧,来日他咽了气,还有乐子看呢!”

早早晚晚,马司业的身后事都?得交给儿子儿媳妇来打理,吴太太当初说要把他烧了撒猪圈里,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乔翎听到这儿也乐了,乐完之后又问起事件中心?两人的身份讯息来,想?着以后若是有缘见?到,心?里边也好提前有个分寸。

梁氏夫人便告诉她?:“马司业是国子学的官儿,品阶跟你一样,从四品。”

乔翎轻轻“咦”了一声:“比包家姨夫的品阶要高啊。”

姨母小罗氏的丈夫也在国子学当差,是正?五品的学士,算起来,这位马司业该是包家姨夫的上官。

梁氏夫人点点头,转而又说:“吴太太的父亲是太史令,不过,她?跟娘家的关系不算太好,往来也少——她?母亲很早就跟丈夫和离了,死?后独自埋葬在外,这也是吴太太想?跟母亲埋在一起的原因之一,母女俩就个伴儿。”

乔翎明白地?“噢”了一声。

她?们婆媳俩在那儿说话的时候,猫猫大王就趴在仆人腿上给自己舔毛,舔到一半又心?血来潮在梁氏夫人的茶盏里边洗脚。

梁氏夫人起初没瞧见?。

猫猫大王发现之后,就专门等她?视线看过来的时候,重又在她?杯子里边洗了洗脚。

梁氏夫人气个半死?:“贱不贱啊你这死?肥猫!”

它自己有专门的水盆,但?就是不喝,偏偏要去舔她?惯用的茶杯!

明明给它准备了专门洗澡的地?方,但?就是不去,故意要把脚伸进她?的茶杯里!

偷偷放也就算了,还专门要叫她?看见?!

梁氏夫人捏着它的后颈狠揉了好几下。

项链也不在乎——怎么样,打死?我?

它得意地?抖了抖身体,过了几瞬之后,又竖着尾巴,喵喵喵叫了起来。

梁氏夫人原先还是满脸恼怒,眉头紧锁,在跟这只十斤重九斤半反骨的肥猫生气,听完之后神色怔住。

再回过神来,脸色却是大变,显然是听到了一个出乎预料的消息。

乔翎尤且不明所以,瞧瞧婆婆,再瞧瞧猫,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啦,项链说什么?”

梁氏夫人转过脸去,神色凝重:“它说,翡翠的哥哥死?了。”

……

那天乔翎送了小鱼干来,猫猫大王蹲在门口咔嚓咔嚓吃完,就算是接了这桩委托。

从乔翎那儿听了翡翠家的地?址,它擦擦嘴,就溜过去盯梢了。

翡翠的爹娘本来就没什么钱,儿子又个是赌鬼,原就不富裕的家庭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这会儿夫妻俩带着儿子住在神都?城的平民?区里,为了省钱,甚至于在院子里加了堵墙,隔成两半,一半房子自家住,另一半赁了出去。

这样的居住环境之下,没有人会注意到四处多了一只猫。

项链跑到他们家屋顶上去趴了会儿,又到厨房门后边猫着听动?静,中间几度转场,甚至于还忙里偷闲抓了两只老鼠吃。

翡翠的娘很着急:“怎么还没动?静?那个死?丫头,一点都?不把家里边的事情当回事!”

又絮叨着说起先前那回放籍的事情来:“说什么越国公夫人舍不得她?,就是她?自己不愿意走!我们把她?养这么大,现在她?享福了,居然不认爹娘了!”

翡翠的爹在门口抽旱烟,烟雾缭绕,也压制不住他的焦躁:“大郎又上哪儿去了?赌坊的人说了,再还不上钱,就把他沉河里,他还敢四处乱跑!”

又眯着眼盘算起来:“等这件事完了,就把这房子卖了,远走高飞!”

翡翠的娘问:“那翡翠呢?”

翡翠的爹发了狠,说:“大郎找了一个东都?来的客商,到时候直接把人带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卖完我们就走,越国公府还能?为了个奴婢搜山检海地?找我们?”

翡翠的娘听得不是滋味。

她?自己也知道,能?做这种拐卖勾当的客商,多半不是什么好来路:“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好歹也是亲生女儿……”

男人不耐烦地?瞧了她?一眼,没好气道:“现在想?起来那是亲闺女了?不是你张罗着把她?卖给牙婆的时候了!”

翡翠的娘被?他戳破旧事,脸上不免有些讪讪,恼羞成怒:“还不是你不中用,养不活一家子人!”

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去了。

猫猫大王趴在墙头上默默地?听着,心?想?:自己的孩子都?要卖掉,你们人怎么这么坏?

它趁着那夫妻俩不注意,钻进屋子里去挨着嗅了一遍,最终寻到了藏在衣柜下边的一只铁盒子,虽然没有瞧见?里头放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猫猫大王见?多识广,这会儿也已经有了猜测。

他们人跟老鼠一样,就是喜欢把钱藏在罐子里,角落的缝隙里,还有地?砖底下……

猫猫大王又开始绕着这家人所在的院子附近打转,期间遇见?了只挺漂亮的猫,还有一窝老鼠。

然而猫猫大王既然已经接受了别人的雇佣,这会儿也就同时克制住了两种生理性的欲望,顽强地?继续了自己的任务。

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回去吃掉了那一窝老鼠。

回去找那只挺漂亮的猫。

翡翠的哥哥一整晚都?没有回去,那夫妻俩既忧虑于他是不是叫赌坊的人给抓走了,又恼恨于这个儿子不成器,一把年纪了,还叫父母操心?。

到第二天上午,翡翠的哥哥被?人抬回来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这简陋的院落里爆出了一阵哀嚎般的哭声。

他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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