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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衙役这话一出, 众人一片哗然,方才还是人人艳羡的少年案首,不过顷刻之间, 他的父亲便成了杀人凶案的嫌犯?!!

如若这般, 那他此刻的种种荣光,也不过是一片虚无罢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方才尚且还言笑晏晏的少年, 他还那般年少, 如今突遇如此变故, 是惊慌失措, 还是痛哭流泣?

有些人已经有些不忍看去, 别过了脸,亦有曾经在社学中的徐韶华那提纲挈领之法而受益的学子们立场鲜明:

“徐同窗素日人品贵重, 如今县试便取得这般骄绩, 我相信徐同窗的家人不会做那等恶事!”

“不错,我也信徐同窗!”

社学学子的一番话,让少年在众人各色的眼神下不至于摇摇欲坠,安望飞,胡文锦等人也站到了少年的身后。

春寒料峭, 徐韶华今日着一身碧水青的长衫, 长发用一根泛着光芒的竹簪半挽,一派清雅绝尘, 光风霁月之态。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 少年只是抚了抚袖口, 桃花眼中笑意未散,仍是那样从容淡定的冲着众人道谢, 随后这才看向衙役道:

“有劳了,烦请阁下头前带路罢。”

那衙役原本做如狼似虎之态,正准备若是徐韶华不从,也要将其强行带至衙门,却不曾想少年会这般配合,不由面露讶然。

而一旁的胡文绣定定的看着徐韶华的背影,哪怕他并未看到徐韶华的面色,却也知道少年此刻定是镇定泰然的。

或者说,他从未见过少年失态的模样。

方才少年的话语也被轻风送入耳中,胡文绣不由眸子一凝,看着徐韶华跟着衙役远去的背影,心中蓦地升起一个念头:

好似少年早已知道今日种种,特意在此地等着一般。

徐韶华已经跟上了衙役的步子,胡文锦也忙跟了上去,胡文绣犹豫了一瞬,也道:

“兄长,等等我。”

胡氏兄弟这一动,一旁的社学学子也跟了上去,方才的百姓们面面相觑一番后,也纷纷跟了上去。

今日之案,关乎他们瑞阳县案首的清白与归属,值得他们所有人亲眼鉴定!

一时间,原本尚且宽阔的街道上,乌泱泱的人群跟在了几名衙役的身后,便是几名衙役任职多年也从未见过这般场面,一时间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可不管他们走的多快,那少年依旧紧随其后,且看他连气息都不曾乱的模样,便知道其连全力都不曾用出来。

衙役们对视一眼,心中惊奇不已,在几人加快的步伐之下,不过一刻钟,便已至县衙之中。

而此时,堂下已经跪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徐远志,而不远处徐易平正扶着林亚宁,身边站着张柳儿,一脸担心的看着,而张柳儿的身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徐韶华看到徐宥齐的时候,方才的沉静终于多了一丝变化,他眉心一凝,眼中闪过一抹冷冽。

这是想要用他全家人来威胁他吗?

明明此刻应该是齐哥儿在社学上课的时候!

只是,徐韶华虽然心中有气,却也并未影响他向徐易平他们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这便大步上前,拱手一礼:

“学生徐韶华,见过县令大人。”

徐韶华作为本次的县案首,只要他日如约前往府试,院试都默认不会被刷下来,是以大周也有案首一日,秀才即成的说法。

故而,即便徐韶华并未跪拜,也挑不出什么理。

甚至,一旁的百姓看到徐韶华这么镇定的模样,都不由嘀咕:

“人家徐案首这么镇定,这回不会是被人诬告吧?”

“啧,我听说这次死的可是之前污蔑人家徐案首舞弊的学子之母,只怕不一定是诬告。”

“徐案首如今才几岁,他若是真对那污蔑之人怀恨在心,又能掩饰几分?”

……

百姓们众说纷纭,而熬了一宿才堪堪定了排名,一宿未睡的于沉直接一拍惊堂木:

“肃静!”

众人止声,于沉捏了捏鼻骨,两只眼睛下乌青明显,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声音威严道:

“徐韶华,今日长松村村民张二牛状告你父亲昨日对张瑞之母痛下杀手,你如何说?”

徐远志听了这话,他忙看着徐韶华:

“华哥儿,爹没有!昨日雨下的大,爹一整日就在家里搓麻绳,你娘,你大嫂都看到了!”

“呸!那是你自己家里人,自然向着你说话!可怜我那侄儿,纵使他确实对你徐家二郎下了手,可是他也受到了县令大人的惩罚,你为何要这般赶尽杀绝!”

那张二牛一听徐远志的话,一下子激动起来,若不是跪的远,怕是都想要扑过来咬徐韶华两口。

于沉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那张二牛住了口,于沉道:

“且这张二牛主张是由你指使,他亦亲眼所见你父亲的身影从张瑞家中出来。

昨日,张瑞之母张王氏确确实实死在家中,长松村村长已报于县衙,从情理之上,你父亲确有嫌疑。”

徐韶华听到这里,终于开口:

“既是如此,那敢问大人,除了张二牛外,可有人看到我爹的身影?”

于沉扫了一眼外面的长松村村民:

“并无。昨日暴雨突然,村中并无其他人外出。”

“那学生倒是有些好奇,这位……张二牛是如何看到我爹的身影的?”

徐韶华的声音放低了几分,张二牛盯着徐韶华的脸,片刻后,这才道:

“那是因为我家与瑞哥儿家比邻而居,正好我听到了我大嫂的呼喊,出门看去,这才发现了凶手的身影!”

徐韶华听到这里,不由笑出了声,张二牛气的对于沉道:

“大人,你看他!”

于沉从县试时便知道这小子不可以常人而论,不过他私心也觉得徐韶华并不会指使家人做这种蠢事,是以这会儿语气并未带有怒气,只是淡淡道:

“徐韶华,你因何发笑?”

徐韶华含笑指着张二牛道:

“大人,学生笑这张二牛随口胡诌,也不知动动脑筋好好想想。那长松村在北,我青兰村在南,两村相隔几十里,我竟不知这张二牛什么时候能和我爹有了交集,只隔着雨幕远远看上一眼,便知道凶手是谁!”

徐韶华这话一出,于沉原本混沌的头脑终于清醒起来,他顿时皱眉看着张二牛:

“徐韶华所言不错,张二牛你作何解释?!”

张二牛愣了一下,随后眼珠子一转,急急便道:

“是,是当初瑞哥儿做下错事,我曾想上徐家门赔罪,但彼时县试还未结束,我又想着等徐家二郎县试完回来再上门。

但是,那日我还是侥幸见过他爹一面的!一个几日前才见过的人,我还不至于忘了。”

张二牛是有几分急智的,这话倒也勉强合乎情理,徐韶华只静静等他说完,随后慢条斯理道:

“既是如此,那想必你此前应当不知我家住何处,应当寻人打听过,不知你寻的何人?那人姓谁名谁,可能让其上堂作证?”

张二牛懵了,于沉这会儿也道了一句:

“不错,你可让那位为你指路之人当堂作证。”

于沉这话一出,张二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后便直接趴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天爷哎!是不是这徐家二郎出息了,连大人你也要包庇他?我一个好好的苦主,竟是还要当堂举证,老天爷,你睁眼看看啊!我那嫂子死的太冤了啊!”

“放肆!张二牛,你若再如此,本官便要判你咆哮公堂之罪!”

于沉怒斥出声,张二牛收敛了起来,可还是做委屈抽泣之状,一旁的百姓也有不少人被其诱导,这会儿看着于沉也有些不信任起来。

于沉被百姓那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只觉得疲惫不已,他打起精神道:

“张二牛,你既要举报,定要先举证才是,此乃我大周律法,便是王子皇孙亦是如此。

人命关天之事,本官岂会儿戏?你方才所言种种,若是不信本官,不信朝廷,又为何来此?!”

于沉此言一出,张二牛终于老实起来,他只呐呐道:

“我那日只是路上随意拦了一个人,大人让我举证,不是为难人又是什么?”

张二牛这话一出,众人不由一默,此言倒也有些道理,可随后徐韶华却是嗤笑一声:

“好,既然你如此,那我还有一法。”

随后,徐韶华看向一旁坐着师爷之位的刘吏:

“还请刘吏附耳过来。”

刘吏看向于沉,于沉点了点头,刘吏这才走过去,徐韶华以袖掩唇,对他耳语几句,刘吏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徐韶华,又看了一眼张二牛:

“徐学子,你确定吗?”

“刘吏尽管一试,我有十之七八的把握。”

徐韶华如是说着,刘吏随后退了出去,场内一片安静,众人一时不知徐韶华方才说了什么。

于沉深深的看了一眼徐韶华,那少年只在堂下,闲庭信步般淡然,若是手中再持一把扇子,只怕这会儿也悠悠的摇了起来。

这会儿,他正趁着这间隙,半跪在地上安抚着他的父亲。

此前堂上不跪,是他自信自己无错,此刻跪着,又是他体谅父亲辛苦。

不多时,徐韶华缓缓起身,弹了弹自己的衣角:

“张二牛,你可知道,依我大周律,凡诬告者,当以诬罪论处。”

张二牛眼皮子一抖,冷冷道:

“什么诬罪论处,我听不懂!”

“不懂?那我便解释一二,也就是若是诬人盗窃,便以盗窃之罪论处;若是诬人杀人,便以杀人之罪论处,如此,你可明白?”

“我,我……我明白又如何?你徐家人杀人,难不成还是我污蔑不成?”

“难道不是吗?”

徐韶华面上浮起一抹冷冽的笑容,他抬手一指,厉声道:

“你既说是你听到你嫂子惊呼这才寻去,那你告诉我,现在你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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