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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底腹诽,可崔舒若的威信在这,众人明面上不?得不?听从。

等到人走了以后,齐平永还站在那,显然?是有话想说,却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驳斥崔舒若,也不?愿旁人多想,这才故意留了下来。

崔舒若并?不?意外,她开口?询问齐平永有何事。

齐平永人高马大,即便没有凶悍的面容也能镇得住人,可他从不?会故意逞凶,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他侠骨柔肠,为人最是讲义气?。

只见他迟疑的一拱手,到底把心中话说了出来,“丘直贤弟平日里瞧着不?着调,但为人粗中有细,机敏不?已,将护送公主姐弟二人的差事交给他,再适宜不?过。

但我仍有一不?解之?处。”

崔舒若替他说出口?,“你可是觉得,我怕你沉溺私情,故而不?选你护送?”

齐平永避而不?谈,只是道:“郡主,我齐平永不?说顶天立地,但公私分明。若是郡主担忧此事,大可放心,我绝不?……”

这一回崔舒若并?没有等他说完,而是诚恳的打断,“齐大哥,我喊你一声大哥,是真心有几分兄妹情义在的,并?非客套攀附交情。”

她还真没骗人,要不?是那日在驿站外遇到了齐平永,她不?会清楚里面的是将来能夺得天下的赵家人,不?会返回去救人,更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可以说,齐平永相?当于她的半个贵人。

崔舒若真心谢他,也隐隐间能明白那些视他为好友,甘愿两肋插刀的江湖人士们的心境。她虽不?能两肋插刀,但也愿力所能及的帮他一把。

她顿了顿,见齐平永正认真听,如实?道:“故而,今日的安排,一半出自公事的权衡考量,一半出自私心。

齐大哥你的确好友众多,名声又大,为人可靠,但沿途躲避追捕,反倒是鲁丘直这样没个正形、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人才适合,他圆滑知?变通,鬼主意又多。

至于私心,我亦不?愿齐大哥你来日抱憾终身。该去见的人,总要见一见,将事情说个清楚,托我转达的寥寥数语算什么?呢?”

崔舒若思绪清晰,往往能直指重点,说得齐平永眉宇凝结,跟着沉思。

“还是说,齐大哥你嫌弃她而今罗敷有夫,自觉厌恶,不?愿再见?”崔舒若干脆下重药,直接用难听的话诘问。

他立即反驳,“不?,世道艰难,她嫁也好不?嫁也罢,都由不?得她,又如何能怪她?错的是我,是我辜负了她,令她误了大好韶华,又不?得不?匆匆下嫁。

倘若她愿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我此生绝不?再负!”

齐平永急匆匆的为那女?子争辩,崔舒若不?但没有被驳斥的羞恼,反而笑吟吟道:“究竟该如何做,齐大哥你不?是已经心中有数了吗?

留下你并?不?会误了大局。你我要等商队启程再名正言顺出城,尚且有四五日的功夫,有何事该说清楚该做清楚的,尽管去。

即便她不?会随你走,你不?也该面对面的给她一个交代吗?”

齐平永心绪郁结,明明平日里最是仁义、和气?的一个人,做事也能看得明白局势,可在自己的姻缘上,反倒被困住。崔舒若的一番话,可谓是拨云见日,直指本心。

他目光中的抑郁雾蒙终于消弭,渐渐清明。他对着崔舒若拱手,言辞恳切,“多谢郡主,若非您一番话,我怕是彻底错过才能知?心中所想。”

崔舒若轻笑颔首。

等到齐平永出去了以后,她才叹了口?气?,总算是帮忙缕清了这些纠葛。

她一贯是不?愿意管这些事情的,看着都觉得糟心,但牵扯到齐平永,到底是忍不?住帮忙。她发觉就如同系统不?肯给她开放的有关其他人的属性面板,有些似乎天生就有奇怪的特质。

譬如赵巍衡和孙宛娘,他们都是让人不?自觉生出好感的人物,而齐平永更像是一个老?好人,人人见了都想和他交好,帮衬一二。

不?过,错失感情的确可惜,尤其是两心相?许的人。

大抵是因为自己帮的是历史人物,系统很大方的加了四百点功德值。尽管崔舒若一开始确实?不?是为了这些功德值……

帮了齐平永,崔舒若还是不?能休息,明日公主姐弟二人出城,虽说是之?前?就准备好的事,仅仅是换了藏的人,但护送的人还得敲打敲打。

比如鲁丘直。

甚至是路上经过的地方,哪些需要额外注意,或许会出现什么?问题,她都得稍微预设一遍。她一直到油灯堪堪熄灭,黑夜最沉最暗时才上塌歇息。

等到天色蒙蒙亮时,才起身。

此时公主姐弟二人已经被送走了。

她洗漱过后,换好了衣裳,用过点心,便在客栈的二楼看着底下。沿街稀稀拉拉,不?算多,清早的风甚至有些许冷。

但很快便飘来了内正外圆的白纸,呜咽的哭声不?断,衰衣丧服,粗麻做衣,要多悲伤有多悲伤,若是细细瞧的话,便能发现好些个熟悉面孔,尤其是鲁丘直,他扮演的是子侄,哭得好生伤心。

比起一般武将们的粗犷长相?,他圆些胖些,面善不?少。

这也是崔舒若选他的原因之?一,齐平永哪哪都好,可不?免长相?太过正气?,一眼就能瞧出曾是公门中人。

又是人不?一定得要尽善尽美,不?论是哪方面出彩,都有他们的妙用,还得是上位者知?人善用才可以。

崔舒若此处的视野极好,恰好能瞧见城门的情形,她遥遥望着出殡的队伍和守门之?人碰了个照面。

寇志府上昨日出了那么?大的事,今日自然?是戒严,陡然?瞧见出殡的人,即便是守城的小?吏都觉得未免太过巧合。

而一身斩衰生麻布的中年男子哭哭啼啼的上前?禀报,说他的阿耶已经停灵了好几日,之?所以今日才下葬,还是因为术士帮忙算的时辰,非要拖到今日卯时才可出门,能荫蔽子孙。

若真是停灵多日,是断断做不?得假的,一问街坊邻里就清楚了。

况且,人是昨日丢的,人家却已经停灵多日,原本的疑点倒是不?算什么?了。守城的将领犹豫起来,兴许真是巧合。他再一抬头看,孝子死了阿耶已经够可怜,哭得凄凄惨惨,尤其是那个子侄,恨不?能趴在棺椁上痛哭,即便是过路人心里都忍不?住一颤。

别看如今乱世,可孝道二字多年传承,铭刻人心。在最饥荒时,百姓间可见易子而食,却极少宰了亲爷娘裹腹的。

崔舒若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

所以……

在她进城之?前?,就已经命蛰伏与此的细作?“丧父”。乱世之?下,刚出生的婴孩不?好找,可刚死的老?者尸首城外遍地都是。

南边虽富庶,却同样有流离失所的流民?,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魄力敢和士族豪绅对着干的。

既然?要带人走,又怎么?可能进城之?后才开始谋划一切呢?停灵多日,也就是为了一朝出殡,打消顾虑。

崔舒若接过行雪递来的热汤,慢慢喝着,看着守卫挨个核对画像,一旁的老?宫人更是眯着眼睛看了个遍,最后都是摇头,里头并?没有公主和小?皇子。

正当守卫准备放人的时候,应是寇志的亲信之?一,看着品级比守城门的小?吏官职高一些,穿的是武将品级的衣物。

他拦住了人,将目光落在棺椁之?上,冷声道:“打开!”

短短两个字,激起千层浪。

对于已经死去且盖棺的死者,光天化日之?下重新开棺,无异于把死者全家都按在脚下,用厚底靴子摩挲他们的脸,侮辱程度仅次于掘人家祖坟。

“官爷,不?可啊!”身穿斩衰丧服的男人失声大喊。

就连守卫也满脸震惊,小?声的上去道:“将军,今日守城门的人里头恰好有他们家的邻居,确实?是停灵多日,老?人家走得不?容易,当真要……”

那寇府亲信依旧不?为所动?,冷声道:“开棺!”

鲁丘直也是满脸惊慌,他哭丧着脸,“将军,我叔父他老?人家辛苦操劳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要入土为安,光天化日之?下开棺,叫他魂魄何依?您也是爷娘骨肉,求求您体谅则个。”

鲁丘直声泪俱下,加上一行人都哭得凄惨,连过路的百姓都跟着摇头,惨呐,真惨呐。尽管围上来的百姓多,可人家毕竟是手里有刀的,谁敢上前?主持公道?

不?要命了不?是?

但指指点点也够叫人心生压力,寇府的亲信将军虽然?仍旧坚持要开棺一看究竟,可心里到底不?舒服,呼吸也急促了些。

最后,他忍不?住大怒,拔出刀横在鲁丘直的脖颈之?前?,冷言威胁,“开棺,再啰嗦下去,尔等便视同与乱党纠葛。”

刚刚还哭天抢地的鲁丘直紧张的直接结巴,跪了下去,浑身哆嗦,涕泗横流,“小?的,小?的不?敢。”

看鲁丘直变脸之?快,分明就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和寻常人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不?同。

手无寸铁之?人哪硬得过军爷,最后只好又是屈辱又是不?甘地把棺椁给打开。

才刚一打开,一股恶臭就传了出来。停灵多日,而今又非冬日,穷人家更没有冰块来保存尸首,臭就对了,若是不?臭,才真要惹人怀疑。

随着棺椁被打开,伺候在崔舒若身侧的行雪都忍不?住握住拳,紧张得不?行。

但里面躺的,确实?只有一具老?者的尸首,脸上手上都起了尸斑。寇府亲信下意识捂住口?鼻,抵挡浓重的恶臭。

待他还要细瞧,鲁丘直就扑了上来,嚎啕大哭,“我的叔父呀,您这辈子太苦了,死后都不?能安宁啊!”

他一扑挡住了对方继续探究的视线,而“孝子”也跟着跪地痛哭。

寇府亲信向后退了一步,想起自己方才确实?没看到什么?异常,又见周围人指指点点,自己也觉得一身晦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他们盖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