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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家过年?”缪存瞪大眼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邀请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我不要。”缪存想也不想地拒绝掉。

“为什么?”

“我怎么能见你父母呢?我们的关系只是——”

“普通朋友。”骆明翰似笑非笑,“怎么,你以为是以什么身份?未来的另一半?你怎么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

缪存:“……”

“别多想, 主要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知道你很独立, 但是为我想想,”骆明翰深谙话术, “我在跟家里人团聚的时候, 一想到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 我还怎么能高兴呢?”悠悠地说:“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那么坏,做不到对你一个人过年无动于衷。”

缪存反驳不了。他多怕给人添麻烦,一想到会令骆明翰在举杯换盏之时为他伤神,他就觉得亏欠, 仿佛自己做错了事。

“你是故意的,”他垂着眼眸,倚着餐桌,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椅子扶手“……你知道我怕给你添麻烦, 所以你总是这么利用我。”

骆明翰低笑一声,温柔地隔着些距离看他:“真是个聪明的小画家。”

缪存咬了点唇瞪他, 似乎生气, 但也没那么气。

“就一年,不行吗?”骆明翰不动声色地以退为进:“我们之间, 有且只有的一次除夕。”

虽然早就知道骆远鹤过年时不回家, 有学术活动, 但缪存还是多问了一遍:“骆老师……也回来吗?”

“他不回来, 他忙。”

缪存转过身, 心里的紧张感居高不下:“我不知道怎么跟长辈相处,不知道怎么说吉利话哄他们喜欢,……是不是应该准备礼物?”

“小姨和小姨父不是都很喜欢你吗?”

“怎么会?那是因为他们是…… ”

“是因为你就是讨人喜欢的。”

脸上攀爬了些温度,缪存想,这大概率是骆明翰的甜言蜜语,但唯有这句令他真正地手足无措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讨人厌还差不多。每一年的过年拜年,都是缪聪的舞台,他嘴甜会撒娇,奶奶婶婶看他的目光会很开心,转到缪存身上就淡了,撇撇嘴,不太看得上的模样。李丽萍就会推他,大声说,「哎呀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连叫人都不知道呢?也不知道燕儿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你不喜欢奶奶吗?妈,您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呀,怕生,在家里也不喜欢叫我呢。」

缪存绷紧了身体,“那我现在出去买礼物。”

还早,只是八点,商场今天都会营业到很晚的。

他从衣帽架上摘下羽绒服和围巾,匆匆忙忙地说走就要走,被骆明翰哭笑不得地拉住了。

“不用,什么都不用送。”

“那怎么行?”缪存茫然地问,“那不是很没有礼貌吗?”

“你送了,他们反而还以为你要当他们儿媳妇。”

缪存:“……”

·

骆明翰父母家也是一栋小洋楼,但当然比不上骆明翰的那样宽敞气派,有点年头了,院子里牵着藤本植物,杏子树种了二十年,变得郁郁葱葱的,阳光晴好,缪存下车时,一条边牧先蹿了出来。

“lucky!No!”

lucky很聪明,听骆明翰的话,乖乖站住了,哈着嘴歪脑袋看缪存。

一道中气十足如洪钟般的声音自台阶后一路传来:“回来得挺早!还以为你下午才到!”

又一道女声追在身后:“你慢点!把lucky牵住,别吓着客人!”

缪存一下子紧张到灵魂出窍,眼看着花枝后转出骆明翰的父母。

骆母是家庭主妇,年轻时在学校里教书,怀了双胞胎后身体吃不消,便辞了编制一心相夫教子了,骆父是高级工程师,现在退休了返聘当顾问,继续在机械行业发光发热。

骆明翰每个月都会回家两三次,但回家过年的礼数还是要有,从后座拎出来一堆礼盒,这个那个的保养品、燕窝、花胶、人参、护肤品,还有别的,主要还是为了讨他妈欢心。

这扇门只是一扇普通的门,却要缪存鼓起所有的勇气。

因为这是骆远鹤骆老师的家,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生活的地方。

穿过铺着砖石的小径,走过修剪得齐整的草坪,经过杏子树的影子,缪存走进了这扇门。

“刚才还跟鹤鹤视频,都忙瘦了,我就说西餐好吃但顿顿吃肯定不行。”骆母和长子絮叨家常,一错眼,看到缪存认认真真地听着,便笑道:“你不知道,骆明翰还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名字叫远鹤,是个画画的。”

“他知道,”骆明翰随口答:“崇拜着呢。”

“骆老师很有名的。”缪存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骆母笑起来很温柔,又谦逊,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东西,就连眼尾的鱼尾纹都透着慈祥。她和骆父都气质出众,但长相顶多算耐看,可见骆明翰和骆远鹤把最好的基因都继承了。

小洋楼也是三层的布置,骆母年夜饭准备了一半,正是紧锣密鼓之时,迎过了客人便自己去忙了,留下骆父招待客人。老一辈关切小辈的表达方式就是查户口。

“我听你口音,也是本地人?家在哪儿?”

“城西。”

城西是本地老土著嘴里的贫民窟,那里的人见天儿地就等着拆迁暴富,勤劳的少,图安逸的小民多,对外地人倒很擅长拿鼻孔看人。

骆父:“哦……城西好,城西好。”

又问:“上大学了吗?学的什么?”

“职校,动画设计与制作。”

跟图纸打了一辈子交道、不善言辞的骆父,战术性地旋开了保温杯:“职校好,职校好……”

再问:“不回家过年,家里人不惦记?”

这个很难解释,缪存只能说:“妈妈很早就走了,父亲再婚了,他跟新的家人过。”

骆父:“……”

央视播着留守儿童过年团圆的公益广告,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骆父拿起遥控器,默默换了个台。

话题绕到骆明翰身上:“你跟明翰怎么认识的?他可大你不少呢!”

骆明翰刚洗了盘车厘子出来,听到声音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才十岁,怎么就不少了?”

骆父悠悠道:“你算呢,你十八岁上大学了,妙妙才刚念小学,路上碰到你都得喊你叔叔。”

骆明翰:“……大过年的别逼我发火啊。”

骆父:“这忘年交了属于是。”

缪存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骆明翰一颗红彤彤的车厘子塞他嘴里,恼火道:“不准笑!”

未免父亲再问出什么不对头的问题,骆明翰强制把人拎走了:“带你转转。”

二楼是父母的卧室和大书房,还有个正方形的入户花园,里面种了很多观赏叶,三楼才是兄弟二人的地方。

“我爸妈故意的,就是为了监视监听我们,什么逃课了晚上泡吧了,总而言之只要一晚回家肯定被逮个正着。”

“是你自己吧,我不信骆老师会逃课泡吧。”

“确实,”骆明翰悠然道,“但是学校里每次闯祸我都报骆远鹤的名。”

缪存:“……”

“没穿校服,迟到早退,翻墙逃课,在网吧被教务主任一网打尽,打架,抽烟,聚众赌钱,我藏了他一张学生证,让他自己又补办了一张,每次要扣分了,我就掏出骆远鹤的学生卡,”骆明翰睨他,玩世不恭的劲儿,“你知道最恨我的是谁吗?”

“谁?”

“骆远鹤他班主任,因为我的存在,他们周周都痛失先进班级。”

缪存:“……”

不愧是你。

“我们班主任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那时候市里的政策还能提前参加高考,我高二拿到名额,心想考着玩儿吧,试试水……”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清华上学去了。”

缪存:“……”

骆明翰把他搂怀里,垂着眼一本正经地说:“别想太多,笨没关系,我见惯了聪明人,你笨得恰到好处。”

明明就是在取笑人,说到后半段都忍不住笑了,只能把脸埋在缪存颈侧,笑得肩膀直抖。

缪存咬唇忍笑,冷冷推开他:“滚。”

骆明翰的房间看着真不像是个学霸的,各种唱片海报篮球,光乐高的模型就有六七个,可见骆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对孩子还是舍得。

缪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一页页翻了起来。双胞胎往往会随着年龄和经历的变迁而越来越不一样,一点小小的生活习惯都能造就千差万别,但骆远鹤和骆明翰从小像到了大。

缪存看着,难以分辨哪个是骆远鹤。

骆明翰从身后抱着他,陪他一起看:“猜猜看,哪个是我。”

“这个是骆老师。”

很奇怪,因为正常人往往会先说在场的当事人,但缪存的说法,似乎代表着他心里首先就是想辨认骆远鹤。

而他认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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